想到她可能会死去,他心尖便已是一阵一阵尖锐急促地疼起,这般的他,又如何会忍心刺杀墨晚秋?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啪——!”
却见墨飞尧似乎自袖中取出什么,看也没看便甩手掷在他面前。
响声清脆,惹人不安。
“这是前些日子朕派出寻长乐的人在明月崖下伏击地,拾回的东西。”墨飞尧平静道。
秦少昀垂头怔怔看着他眼前地上那掷来之物,瞳孔慢慢放大,脸色也变得灰白。
他渐渐失声:“这是我前些天才发现丢失的,怎么竟会在这里……”
墨飞尧嗤笑。
那是一块青中泛白的玉牌,中心一个腾蛟起凤的“秦”字,两侧各修一行清逸小字镌,左刻“墨竹未成清风晚”,右则“碧衣浅唱目如秋”。
秦少昀一刹间脸色愈发苍白下去,他兀自倾身,疾快把那玉牌抓进手里,低了头。
大殿下另一面的墨晚秋见状,低低垂下眉睫,有些窘迫。
墨飞尧缓缓瞥过一眼,他眼睛中神色微厉,冷笑道:“秦少昀,这是你的吧。”
那玉牌上的两句酸诗,明眼人一看皆知。
“是……”秦少昀低声道。
他把那玉牌死死攥紧在手心,哪怕玉石边缘至四棱都把手指硌得生疼生疼,他也不曾松开半分。
想来定是那水葭在近他身时,趁他不备摸去了这玉牌,而他只当身旁人是墨晚秋,也不曾防备任何。
于是这玉牌就莫名其妙到了明月崖下伏击地,亦成了他伏杀长乐公主的证据。
好可笑。
梁叶杄遣密信与他时,他心心念念去救墨晚秋,却于是一脚踏进了别人早早布好的圈套,可是如此?……可是如此?
只怪他一路来太傻太愚钝被人耍得团团转,殊不知自己一步步已踏在蛛网上,早是待宰的蚊虫。
现在那人网已收紧,千丝结缠紧手腕四肢,缝隙在眼底微光间骤然拢灭,而他,再无可逃。
每一件证物都是指向他,每一个事实他也无力反驳。他只是没想到,这些一点一点的事件拼凑起来,竟能成为一个这般顺利的,“秦少昀的阴谋”。
他秦少昀从长乐公主离宫时就已开始设计,让长乐公主坠崖殒命,长公主逃出,仓皇回京,而他已勾结了长生殿人,要把刺客扮作的假长乐公主送进宫里去,伺机刺杀皇帝;而真正的长乐公主墨晚秋又从崖边逃回一命,所以……为了不至夜长梦多,他秦少昀又派人伏击,再一次置长乐公主于死地,还恰恰巧不慎遗落了随身携带的玉牌——被皇家禁军偶然拾得,而真正的长乐公主生命顽强依然没死,还快马加鞭比他先行回宫,于是秦少昀“阴谋败露”。
真是一个完美的故事。
完美的阴谋。
他抬眸望了望墨晚秋,终于是苦笑了一声。罢了,他算是洗不清了。
难怪皇上这般待他。
难怪,秋儿恨他至此。
难怪啊……难怪。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牌两侧的小字,细细地看了一眼又一眼,仿佛要就此看穿它,就此漫长地看它一辈子。
“秦少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墨飞尧冷冷看着他问。
秦少昀慢慢地抬头,唇角一抹轻笑,尽是苍凉。
看了看墨飞尧,复又低下头,望着手心冰凉透心的玉牌,终于轻轻启齿,嗓音轻缓而低哑,眼眸中尽是悲怆。
“我还有什么可说呢……”
说了,也无人信。
要他说什么呢,说他实实在在只是爱上了长乐公主,他在这大殿上众目睽睽间说,他对墨晚秋……
爱成什么呢,爱得发狂?……
会说吗?
可说吗?
还要我怎么办?
即便说了,得到的除了嘲讽,可还能有其它?
他……又能如何。逃不掉了,隐隐的预感已在胸腔间翻涌而起,他知道他逃不掉了,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皇上,少昀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不要牵连丞相府,”秦少昀闭了闭眼睛,深深拜下去,额头触地,低声道,“少昀愿以死抵罪。”
墨飞尧闻言缄默一阵,渐渐挑起眉毛,干脆道:“好!如你所愿,朕不会追究丞相府。”
“不过,”他话锋一转,眉眼弯起,神情间竟有了笑意,“以死抵罪,可是你自己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