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叶杄依旧跪在父亲面前,低着头,脸颊上火辣辣疼着,他一言不发。
“你怎么给他传的信?”梁侯爷没有睁眼,凉凉地问,吐字间有些咬牙的味道。
“是我求长姐蘸茶水手书在白绢上,遣她心腹偷偷递出去的。”
“都是太莽撞了……我平时都怎么教你们?”梁侯爷头痛地掐着眉心,“罢了,这件事就过去吧,你们就都当没发生过。秦少昀如今这事情,你们也不要再管了。”
“可是父亲……”
“我的话不是同你商量,是命令!”梁侯爷眼中一厉,“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
是夜,越来越深。
萧飒的秋风就是在这一夜,悄悄地吹起了。
夏尽,入秋。
风凉了,是秋风。
零落了多少梦,吹碎了多少心。
明月涯上,有人孤影零落,一场梦空。祈霖殿下,有人心碎梦碎,心如血泣。
有人冷酷无情,心生寒雪。
一点一点,冰释为水。泪水。
一丝一丝,水凝为冰。坚冰。
有夏天的蝉,击死在冷秋的落叶下。
有人站在长生树下,仰头望天。
风扬起飘渺的衣摆,飞扬如落雪,是万籁俱寂的白色。
素衣白裳的女孩静静站在风中,发丝飞动,一双冰雪潋滟的眼睛,唇际微微绽起一个弧度。
有些苦涩。
站在长生花雪里,她并不是一个冰冷的人。但也许她做过什么冰冷的事。
也许——
“水葭,你还敢回来。”清冷的嗓音,隐隐压抑着眼眸中燃起的怒意。
名唤水葭的女孩笑了笑,在长生树下回过头来。雪衣蹁跹,笑随风扬。
“凝儿,我很累了。让我静一下,好吗?”
到时,我定会自行请罪……
……
树上长生叶簌簌响着,秋风吹落一地长生。
有人倚在树下,轻唤三声。
水葭。水葭。水葭。
……
星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有人静静坐着,惨白月光划在脸上,脸庞投下栅栏的黑影,横横纵纵。
她缓缓睁开眼睛,长睫间沾了月光的清辉,细细颤动,终于扬起,有些不自在的眨了眨。
漫天漫野里视线所及皆是迷茫的白光。月光。
可是,这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脑海一片混沌。我什么也记不起来,有一句话——
有一句话……
她睫毛轻动,月光滑过她的眼眉,在她蹙起眉弯间划出一道淡淡的弧线。
有一句话……
“你骗我,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她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思绪纷乱,月光都仿佛愈发刺眼了。
骗我?
骗谁?
谁骗?
……
她想着,亦问了出来,声音脆弱地飘向空中,被尖风吹得打了一个旋儿。
午夜间只有轻轻的风声,寡淡惨白的月光。
有人,踏风而来。
“你在这里。”
“……我在这里。”
可你是谁?
来人轻轻一笑,衣袂翻飞。
“跟我来。”
……
轻轻的风,冷冷的夜。
今夜是此年第一次秋风起。
所以注定会发生许多事情,就在这一晚。
每个角落,似乎都在蠢蠢欲动。
祈霖殿中,灯火依旧。
“秦少昀的事情,你不用再管。”
“这不是同你商量,是命令!”
你所应该做的,仅仅是执行。
严厉的面色无情的声音从父亲口中迸出,梁叶杄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与纷飞离乱。
秦少昀,长乐公主……
“是,父亲大人。”
低弱的应答声转眼被大殿最高处九五至尊的嗓音沉沉淹没,穿龙袍的人居高临下望着跪在殿下的秦少昀,冷笑开口:“这就是你的答案?不想说?”
秦少昀低着头,不再看他。月白色的衣袖之中,掌握为拳,最终又无力地松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