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把睡得跟死猪一样人弄到屋里去?
惊动园里的丫鬟太监们我是不担心的,前几日想必都被本公主高超的演技吓得魂飞魄散,目前是打死也不敢出来。只要今晚弄出动静不足以惊扰墙外那些个,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美男带回去。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美人一番,体型适中,骨骼均匀,全身没有一处多余的肉。
除了拖外,还是背方便些。
向前迈了几步,在他身前背对着蹲下,嘴里紧紧咬着翡翠灯笼柄。
伸手向后抓,把那人扯过来,趴在我背上。不料他比我想象中的重得多,全身的重量压在脊背上,腿脚不稳,一下子被扑倒在地,下巴狠狠地磕在地上,含在齿间的灯笼柄又撞向两颗雪白的门牙。
不光下巴疼,牙齿舌头都痛得要命。
他是故意的吧……
我疼得面目扭曲,一口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仰头想揉揉可怜的下巴,猝不及防的头顶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撞上了美人尖削的下颏。
上下夹击,头顶疼下巴也疼,我平衡了。
我俩铁定八字犯冲,今夜踏出这个卧房就是个不可弥补的错误,错误!
偏偏这一切都怪不得毫不知情的美人,满腔怒火无从发泄,硬生生给压下。
好女不跟美男斗,更何况还是一个受伤的美少年。
回过头来,我这时才注意到我们是怎样的姿势趴在地上。
他的身子压在我背上,不留一丝缝隙地紧贴着,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料。
柔软细密的发丝缭绕在耳边,撩拨着我脆弱的神经,耳边不自觉地烧了起来。衣料冰凉,混着淡淡的芬芳。
美人,你这样是很容易诱人犯罪的。
我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波澜,咬着牙,手肘向后用力,想把趴在我身上的人推开,却不料身后的人仿若一个牢笼,禁锢着我的身躯,被我这样一推,居然纹丝不动。
我挣扎了良久,但似乎并没什么用,反而把美人怀里的一个物什给抖了出来。
那块黑乎乎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滚动几圈后,停在了我眼前。
居然是个泥人。
不过这捏泥人的技术真真是不堪入目。
本以为我已经把“不会捏泥人”这五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没想山外有山,美人儿才是这行的高手。
那团泥隐约被捏成了一个女子的形态,膀大腰粗,五官几乎是挤在一起。
……神仙的欣赏水平果然是尔等凡夫俗子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抽出手,把这个勉强称得上泥人的东西玩弄一番。
泥人的表面仿佛经常被人细细摩挲,光滑平整,这么珍视,这女子怕是美人的心上人吧,这模样当真是……
美若天仙。
夜已深,灯笼渐渐地黯淡了,周遭的景物只能模糊看见一个轮廓。
美人趴在我背上睡得很安稳。
他的伤,应该是不要紧吧……
一阵阵晚风吹来,吹得我直打哈欠,昏昏欲睡。他身上的味道令人心神宁静,我仿佛是在无垠的海面上随波飘荡,困意逐渐涌来……
点点的光透过薄薄的金纹牡丹纱帐倾泻而下,落在床上,空气中弥漫的是我房里的熏香。
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揉了揉困倦的眼睛。
目光逐渐清明了起来,身下的触感好似轻羽绒被,浑身酸胀,下巴等擦伤的地方还带着丝丝凉意,好像擦了些药,手里还紧紧抓着美人的泥人。
我怎么回到了卧房里!
身子猛地一个激灵,我奋力摇了摇头,爬起来坐在床上,懒散的困意褪去了些许,床头放着我的小灯笼,已经灭了。
这……这怎么回事……
昨夜,我好像在花台旁睡着了。现在却在房里,不会是今早被丫鬟们看到给扛回来了吧
那美人儿呢,擅闯葵园,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莫非……莫非拉出去杖毙了!
神仙应该死不了,可他现在受了伤,也拿不准啊!
思索至此,我困意尽散,一时间心慌意乱。
顺手把泥人放入兜里,奋力地掀开纱帐,顾不上什么衣冠不整了,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愈发浓郁。脑海里莫名涌起一个坚定的念头:
他不能死。
触地冰凉,我光着脚跑了几步,身上的疼痛此时也变得微不足道,一心想着去阻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慌乱间却发现,屋内的小榻上,躺着一个身影。
他安然地睡着,依旧是绝美的容颜,圣洁得似是一幅画卷。
我看着他,杵在原地呆愣了许久,许久……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涩、喜悦、嗔怒在这一刻都归于一体,心上空了的那块好像被填上了。
即使在又冷又硬的榻上,他也睡得很安宁,眉头舒展。
他侧着身子,尽管衣衫染了灰尘,躺在那儿,仍旧宛若天人,清冷而不可亵渎。
不知怎的,心底默默地说了声,
幸好,他还在。
舒了一口气,身心放松,这才感到浑身酸痛。已经入秋,天气逐渐冷了起来,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刺骨。
他睡得那么熟,我实在不忍心打扰。至于我们是怎么回来的,等他醒了再问也不迟吧。
我看了看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肚子适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折腾了这么久,我也是腹中空空。
平日里伺候的侍女没有我的吩咐是不会进屋的,只要在屋内唤一声,就开始传膳。
今日是不能让她们进来伺候的,再者这未必不是一个留下美人的好机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想留住美男的心,就要先留住美男的胃。
我在屋内隔着唯一的屏风换了件舒适些的衣服,草草整理了妆容,直奔小厨房而去。
关上门时,却忽略了男子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眸,呈现出异样的神色,脸庞多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