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脚掌在河水中轻轻摆动,好似是灵活的鱼尾。秀发披肩的背影让人浮想联翩,宛如秘境中自由的精灵。一身洁白的连衣裙,仿佛是开在水中的白莲花。
雾气中有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是位依靠在树下的男子,在他头顶的树枝上还倒挂着一只白色老猿。
“外面世界的女孩子都是什么样呢?”女子突然回过头来望向树下的男子问道。
“额……和你差不多,但是又有些不太一样。”男子用手搔着头答道。
“哪里不一样?”
“嗯……这要怎么说呢。看上去外表都差不多,就是气质不一样。”
“那外面的女孩子气质都是什么样的啊?”
男子架不住女子的追问,用手掌揉捏着自己后颈部的皮肉,为难道:“活泼啊,妩媚啊,可爱啊……哎,总之各种各样的都有。”
“那为什么说我特别?”
“这个我也说不出来,感觉就是很特别,或许是温柔吧。不对!不对!要说完全是温柔还不够准确,到底是什么呢?”男子陷入沉思之中。
“呵呵……”女子突然掩唇笑个不停,就如被风吹拂的花朵,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在奔驰的马背上回想这些,霍无痕不由自主地弯着嘴角轻笑出来。他此行的目的地名叫海石镇,是一个风景优美的沿海小镇。
翻涌的浪花追逐着空中翱翔的海鸥,金色沙滩洒满温暖的日光,浮动的云霞与天边的海平线融合,在海风的吹拂下形成一幅动静结合的神奇画面。
渔屋旁的沙地上晒着蝉翼般轻薄的渔网,一位年近四十的男人正站在岸边眺望远方。他只穿着一条白色短裤,手里握着一杆黑色鱼叉,裸露的皮肤因为常年日晒显出发亮的古铜色。唯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那头和沙滩一样金黄的头发,被黑绳绑束成马尾高高束在脑后。
霍无痕沿着沙滩边的堤岸走过来,对男人问道:“请问,有新鲜的鱼吗?”
金发男人转过面来,见来人手中握着一杆赤金色长枪,双眉一皱,回道:“新鲜的没有,我今天没出海,只有昨天剩下的三条你要不要?”
霍无痕将手里的长枪插进沙土中,叹口气道:“这真是麻烦了,我本想用最新鲜的鱼当下酒菜请朋友,如此看来计划要泡汤了。”
“再往前走一里路还有别的渔屋,他们那里的鱼比我这的多,你可以去那边买最新鲜的。”
“哦?原来还有其他渔屋。不过我觉得你人真的很热心,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不会这样告诉我吧。所以我还是决定在你这里买,就算是剩下的也无所谓,三条我全都要了。”
“那跟我来吧。”金发男人沉默片刻才回应一句,他似乎根本没想到霍无痕会突然改变主意,只好带着他来到渔屋后面,用手指着挂在檐廊下的鱼篓,说道:“一条十枚银魂石,一共三十枚。”
霍无痕当即反驳道:“这价钱似乎贵了点吧?都足够买新鲜鱼的价格了。”
金发男人有些不乐意了,“我们这里新鲜的鱼至少要卖到三十枚银魂石一条,最好的甚至能要到五十枚,我这价钱已经够便宜你了。”
霍无痕笑道:“可你这三条鱼并不是新鲜的,也不是最新鲜的,让我说就五枚银魂石一条卖给我吧。”
金发男人转身就朝渔屋前走去,只扔给霍无痕一句:“你这价钱我不卖,还是去前面的渔屋买新鲜的吧。”
霍无痕跟着他走回渔屋前,笑道:“我还非要买你家的鱼不可,就要你五枚银魂石一条卖给我。”
金发男人这次彻底被激怒了,回身用鱼叉指向霍无痕的脸嚷道:“你别得寸进尺!也不去打听打听,在这海石镇上谁敢惹我张风。”
霍无痕依然面带微笑,不过此刻的笑容看上去难免有几分目的达成后的得意之色。他将金角赤龙枪举起到刚好与鱼叉持平的高度,说道:“那我还真想领教领教海石镇的鱼叉,到底和我的猿鹿枪法有什么不同之处。”
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交谈,自称张风的金发男人直接挥动鱼叉朝霍无痕面上刺去,却被金角赤龙枪架挡偏移了方向。霍无痕立刻持枪反攻,兵器碰撞的声响在金色的沙滩上奏出比海浪还要频繁的旋律。
张风使用鱼叉的手段娴熟,他充分把刺鱼的经验运用到了战斗中。一把鱼叉不长也不短,却能在刺击的短暂瞬间发挥出惊人的巨力。霍无痕用枪杆硬接了几次,便感觉手心一阵发麻,知道面前的对手非同小可,立即认真应对起来。
猿鹿枪法顾名思义,正是霍无痕时常观察猿与鹿的一举一动所得来的灵感。枪法中以角鹿跃动在山林间那种灵活的步态,以及猿猴长尾展现出的自然协调性,进行了近乎完美的融合。枪就好似是他的尾巴,总能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出其不意攻击对手的要害。
没过多久张风便难以招架,他在沙滩上疾步后退,却终究躲不过霍无痕如猛兽爪牙般紧追不放的枪头。枪尖挑破了他肩头的皮肤,留下一条手指宽的擦伤,血滴顺着结实的胸膛滚落,渗入脚下的沙土中。
魂纹能量在一瞬间发动,只见张风左手握着鱼叉,右手却突然抓向霍无痕的枪杆。还不待霍无痕收住攻势,他的手掌已在枪身上留下了一个火红色的炎字烙印。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烙印突然爆炸,掀起一股旋风般的火焰龙卷。
霍无痕只感觉那炎浪顺着枪身直扑向自己,双掌也被爆炸产生的冲击震得发麻,踉跄退后两步,却见火光中张风的鱼叉朝自己刺来,情急之下只得弃枪飞退,同时将自己的魂纹能力释放。
雷影飞龙马发出一声长啸,它行进的疾风瞬间驱散了火焰。张风见突然出现的龙马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逼近霍无痕的身体,两人同时后退,终于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张风皱眉问道:“你到底是谁?”
霍无痕满面汗水,刚才的烈焰险些将他毁容,额前的刘海都已经被热浪烧焦。只听他回道:“就算我说出来,你也记不起来了吧,西门清风。”
张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当年,你就是用刚才的魂纹能力杀死我父亲的吧?”霍无痕一边说一边用脚尖挑起落在沙地上的金角赤龙枪。
“你父亲是?”
“霍义本,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张风面色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没错,十年前是我杀了你父亲。”
“所以我来报仇了!”霍无痕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恨,仿佛能将浑身的血液变成致命的毒液,由其产生的温度再从口中变成话语传达出来,简直就是无形又无情的利刃,让听者能够完全感受到其中锋锐致命的部分。
张风道:“我杀的人数不胜数,还会在乎有人来报仇吗?”
“那我也让你尝尝被杀的滋味。”霍无痕踏步再次奔来,手中长枪横扫而至,张风持鱼叉正面迎击,两人这次用尽全力,兵器撞击声中,鱼叉终究还是承受不住,从中间一分为二断作两截。
霍无痕趁势出枪刺张风胸口,却听脚下沙地传来一声闷响。原来之前张风偷偷在沙土中留下了炎字烙印,此刻见形势危急便立刻引爆。
火焰卷起飞沙在霍无痕的脚边飞溅,他的身体也被强大的冲击力顶飞到空中。张风将炎字烙印附在断掉的半截鱼叉上,随后朝霍无痕用力掷去。
雷影飞龙马瞬时化身为龙形护住了霍无痕的身躯,并且甩动龙尾扫掉了飞来的鱼叉。它朝张风发出一声轰雷般的咆哮,狂风立时掀起细沙如海潮般向张风扑去。
一阵混乱之后,张风已被沙土埋掉了半个身子。霍无痕提枪来到他面前,说道:“杀人对你来说难道就没有留下半点悔恨吗?”
张风却突然笑出声来,“悔恨?你在和我说笑吗?如果杀一个人就要悔恨一次,那我岂不是下半辈子都要在悔恨中度过,干脆什么也不要做好了。”
霍无痕见他如此态度,当下便忍不住挥枪要了解他性命,却听身后渔屋的方向传来一声:“这位壮士饶我儿一命……”声音越说到后面越微弱,最后的命字根本听不见了。
霍无痕转过身来,只见一位老妇人正扶着渔屋门前的木栏杆朝这边张望,面上带着急切之色。
老妇人见霍无痕停了手,立刻紧赶慢赶走过来,扔掉手里的拐杖,双膝跪倒在沙地上,“求求你放过我儿一命,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不中用老弱病残的身子,连累我儿出生入死换来药钱为我治疗。我儿他本性不坏,只是为了我这母亲误入歧途。如今报应循环,终究是我们西门家欠下的孽债,壮士你要杀就杀我这老妇,可千万留我儿一条命在,延续西门家香火。我老妇在这叩拜你了。”说着话,老泪纵横扑倒便拜。
“娘,你别这样,你快起来……”张风的口中一直重复着相同的一段话,然而这些都已听不进霍无痕的耳朵了。
金角赤龙枪的锋芒一闪而过,老妇人的哭泣声顿时跟着提高。
一切都归于平静,只剩下海浪和海风的声音在耳边缭绕。
张风仰视着面前的霍无痕,长枪的枪尖就停在他的眉心前,只差毫厘便可刺穿他的脑壳。只听霍无痕口中说道:“从今以后西门清风已死,只有张风还活在世上,好生侍奉老母。”
一匹龙马,一位孤人,沿着如画的海岸线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