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有仪等人一见这名老者,更是喜出望外,齐声道:“师父!厉老先生!”喊师父的是阳有仪几人,出声厉老先生的是风乐,他和厉先生亦师亦友,却不以师徒相称。几人当下纷纷朝厉先生躬身行礼,神情恭敬之极,凌云霄更是难抑激动之情,他深知师父一来,天大的难事也会迎刃而解,何惧刘亭一人。计天岳听得厉先生现身,心中暗舒一口气,往后退开了几步。刘亭耳听阳有仪等人叫这名突然现身的老者为师父,有徒如此,知道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也不再追逼着计天岳,而是站在原地,冷眼揣测着这名老者。
厉先生笑呵呵的走上前来,将手中长枪递给计天岳,对着刘亭拱手抱拳道:“这位先生,敢问师出何门,身手如此了得?”
刘亭还礼谦虚道:“哪里,哪里?一点皮毛粗浅玩意,哪称得上了得二字?”
厉先生点点头,赞许道:“有此身手却不骄不傲,难得啊,难得!”
凌云霄忍不住道:“师父,此人坏得出奇,连徒儿都上了他的当了。”
厉先生哦的一声,眼望刘亭道:“我徒儿说你很坏,那是决计错不了的,不过能做到外表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样,在邪灵中也算不多见了。”此言一出,阳有仪几人顿时惊讶得出不了声来,刘亭竟然也是邪灵之身?但师父如此一说,那是铁板钉钉,决计不会错的。
刘亭稍稍皱眉,道:“老先生果然好眼力。”他这么一说,自是承认了自己是邪灵的事实。
厉先生笑了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刘亭点点头。
厉先生继续道:“邪灵乩童若是隐居山林,与世无争,自然就少了些麻烦,但只要一出世间,手上沾上人血,那可就不大妙多少了,所以,必须得铲而除之,这点,你应该明白!”刘亭又点点头。
厉先生又笑道:“本来你与我那些徒儿年龄相仿,应该让他们与你一斗,但先生功力与道行却比我那些顽徒要高得多,若是一对一,只怕无人是你对手,若是群而攻之,难免你又心有不服,何况以多打少,也未必是先生的对手。”
刘亭笑答道:“那老先生该当如何?”
厉先生道:“我与你打如何?我虽虚长你几岁,但一对一,算不得占你便宜!”
刘亭摇摇头道:“你是不占我任何便宜,但我却占了你的便宜,我年富力强,正值壮年,若真要打,这点便宜已是大大的占足了。”
厉先生皱眉道:“你不想打?”
刘亭哈哈一笑道:“打,怎么不打?有便宜可占,不要可就吃亏了!”话音一停,转首瞧了瞧阳有仪几人,沉吟半响,又道:“只是......若是我赢了,该当如何?”他知道阳有仪几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好手,只是道行尚浅了些。而眼前这老者,虽没见着出手,但也定是个绝世高人,自己虽然不惧,但就算赢了,自己必也是元气大伤,到时可没能力再应付阳有仪几人的合力一击,是以先拿话点破。
此点厉先生如何不知,他笑道:“先生这点尽可放心,若是先生胜了我,只能怨我道行不深,输也就输了,我那些徒弟都不得出手,先生尽可离去就是,等个十年八年的,我那些徒儿学艺精进了,再来找先生。”
刘亭道:“那就好,请!”伸手做了个请字,当先朝林中一处行去,厉先生跟在其身后就走。阳有仪几人就想跟上,厉先生回身眼神严厉,摆手示意,让他们原地等候,阳有仪几人无法,只得心有不甘的停下脚步。
厉先生知道刘亭之意,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的话,怕到时就算胜了,阳有仪等人也未必遵守什么承诺,对他出手攻击,是以要寻个安全妥当的所在,秘密比试,无论输赢,阳有仪等人都无法得知。厉先生一生做事光明磊落,知道这是性命相搏的大事,若是自己输了,估计性命不在,这也难保阳有仪他们会违抗师命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他可不想给人落下什么话柄,自然不会让阳有仪等人跟上。
阳有仪几人一来极是尊崇厉先生,历来对其话语那是不敢说个不字,二来也对厉先生的实力极为自信,既然师父不许跟去,虽心有不甘,但也不会抗命不遵,只有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与计天岳详述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听得计天岳是目瞪口呆,连连摇头大喊可惜,阳有仪知道他打架成瘾,错过那么多场架打,不叫可惜才怪。不多时,阿尼他们也已经来到,见到凌云霄,自是喜出望外,又是拉住一番长谈,互问别后之事,知道阿侬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凌云霄自然不敢告诉他虫夫人与卯翁柳的噩耗,免得又生事端。
众人说着话语,不知不觉间又是日头偏西,厉先生和刘亭两人却一直不再露面,众人等得渐渐心焦,只是碍于师训,又不敢去找寻,一直等到天色放晚,李孝堂与阿侬才姗姗来迟,却不见了阿草。凌云霄见阿侬眼眶微红,心里已隐隐猜着什么回事,想来阿草造孽太多,心中愧疚难安,无颜面对父老乡亲,是以不再与阿侬一起出来,或者,她本就想留在翁家寨,为自己的罪过赎罪。阿尼本来还嚷嚷着要前去翁家寨大闹一番,却被阿侬制止,知道翁家寨如今处境比卯家寨还惨,也生了恻隐之心,不再提什么报仇之事。当下众人采摘野果野菜,生火造饭。饭菜虽香,可一念及厉先生生死未卜,众人又哪有心情吃得下去。
如此一等,就是整整三日,期间阳有仪等人终是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也曾多次组织人众出去寻找,但林海茫茫,地域宽广之极,又知道要上哪去找?每日里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林中乱钻乱闯,皆都是无果而返,两人都不知道上哪去了?众人除了每日里心急如焚,担忧厉先生安危之外,无事可做。
直到第四日午间,才见厉先生一脸疲惫,面色苍白,脚步有些踉跄从林子一处中行了出来,众人喜出望外,顿时抢上扶住。阳有仪几人眼见厉先生嘴边尚留有淡淡血痕,顿时心如刀绞,知道此场大战,定是凶险万分,师父定是惨胜,如今也是元气大伤,伤得极是不轻,但不管如何,终究是得胜归来了。
事后凌云霄曾问过厉先生此场斗法经过,厉先生轻摇摇头,只是说道:“此人着实厉害得紧,他也不知在哪练就已是失传多年的不二邪术,玄冰烈火九重天,而且也已经练到第八重天,体内运转着阴阳两重劲气,端是厉害无比。为师把压箱子的东西都统统拿了出来,才与其大斗三日三夜,勉强保持着不分胜负的均势。为师年事已高,不擅久战,三日过后,体力已是不支,而他仍然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攻势如潮,一波更比一波凶悍。再斗下去,为师必输无疑,勉力撑到第四日清晨之时,为师已是油灯枯竭,已成强弩之末,就在为师就要撒手认输之时,他却无缘无故倒下了。为师走近仔细一瞧,原来他唤魔上身,也是到了极限,本身真元耗尽,再也无力控魔,就在关键时刻遭魔反噬,若是再晚上一分,就是他胜了。”便不再多说,寥寥数语,已是道出那日之战,极是辛苦凶险,就差上那么一分半点的,活着的人就是刘亭而非厉先生了。
卯家寨,距离幽谷之变已去三月有余。
皓月高升,夜深人静之时,一座屋顶之上,并肩挨坐着两人,瞧其身影,是对青年男女,两人仰望天际银月,传来他们的声声私语。
“凌阿哥,你们明日就要走了?”
“嗯!师父说了,刘亭之流只是一小撮人,这些妖道在云贵之地多不胜数,我们要想和他们斗,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子。”
“凌阿哥,能带着我么?我也想跟着你们去。”
“此行很是凶险,要死人的,你个姑娘家,跟去干什么?”
“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怕!我可不想你出什么意外!再说,卯家寨现在群龙无首,正需要个得力的人站出来重新指引他们尽快恢复以前的生活秩序,你们姐妹俩肩上的担子还很是不轻啊,怎么可以现在丢下你的族人一走了之呢?”
“那凌阿哥,你得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嗯!等事情一办完,我就回来找你!”
“我等你,凌阿哥......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回来看我啊!”
两人不再说话,那姑娘将头靠在青年肩上,那轮静静悬于天际的皎洁银月,此时瞧起来,特别的大特别的圆也特别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