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算命师被铁链困住,他就不会怎么样了。没想到,他居然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趁我不备,从铁链逃出,还能把铁链当成武器,用我的方法困住我来威胁师父,要师父交出琉玉瓶。
师父会说出来吗?琉玉瓶如果交给算命师手上,肯定会导致生灵涂炭。
算命师见师父不说话,铁链又绕了我脖子一圈,紧得让我吐出了舌头,像荒野中的吊死鬼。
“不说吗?”算命师逐渐加大力气,我的舌头越伸越长。
师父耷拉着眼睛说:“你不会杀了他的。”
“你确定?”算命师语调升高,“他刚刚可是想杀死我呢?”
师父舔了舔裂开的嘴唇,说道:“你的仇人——他的父亲,你不也是最后才杀吗?我还没死呢……”
算命师听了,严肃而又正经得回了一句,“我没有杀他。”转而笑道,“我只是把他做成人彘,因为……”他瞥了我一眼,“他儿子可没有死啊……”
师父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样……还答应我吗?”算命师笑得像一个儒雅的学生,手却用着一个书生不可能有的力气。
“我……我答应你!只要放了我那徒儿,我什么都答应你!”师父的声音颤抖着,他明知道说出来的后果会是怎么样的,却还是说出来了。原来琉玉瓶就被师父藏在战场上的杂草丛里,还用了一点机关保护它。
算命师松开我脖子上的铁链,我呼吸得太急,咳嗽起来。他把我交给外面看守的侍卫,在我耳边低语:“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刚刚还多谢你的配合。”
什么配合?我倒宁愿他杀了我!落在他的手上比留在豺狼窝里还要毛骨悚然。我只是想保护师父,反而害了他和百姓。唉……那琉玉瓶的威力我可是看过的,也知道这会为百姓造成多大的困扰。师父说算命师等的时机,就是等我出手,好让算命师来威胁师父吧。
回到牢狱,将军的衣服换了新的,他的伤口敷上了药。但也回天乏术,他已认不清人,总是处于昏迷状态。
未几,算命师来了。他向我鞠躬拱手答谢,又对我说些感谢的话语,便离开了。
师父没有回来,算命师倒是每天来一次,只对我说感谢的话,然后再离开。
这样过了三天,牢狱里的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就变了,他们低声说些我听不到的话,时不时以凶狠目光剜我,或者躲闪我望向他们的视线。
又这样过了三天,除了将军,其他人都厌烦我了。他们不愿意与我接触,连一句话也不愿意跟我说了。更有甚者连和我一个牢房都忍受不了了。他们要求换一个牢房,一个没有我的牢房。
第七天,很多人已经转移到别的牢房去了。只剩下我和将军在这里呆着。将军的呼吸似有若无,怕也陪不了我多长时间。由于只剩下我来照顾将军,我疲惫不堪,为将军喂菜喂饭,还要替他换药。所幸,算命师今日没来。但有守卫在牢门前倒了许多沙石,砌成一面到腰左右的墙。
第九天,算命师来了,握着琉玉瓶,对着我直笑,中邪了一样。
我忍不住问他:“你拿到琉玉瓶,应该心满意足了吧,不如放了我,将军还有我师父。”
算命师还是笑,一直在笑。他打开琉玉瓶的口,往下倒开,倒在围墙内。水流涌聚,瞬间淹没了我的小腿。我急忙背起将军,向算命师骂道:“你在做什么!”
算命师还是继续笑着,泛着泪光,揭开他的头巾,露出他头顶上的,像眼睛一样的疤痕。
他微微提起琉玉瓶,不让它继续流,水流已经到了腰部,问我:“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那样恨你父亲?”还没待我回问他,他自己先回答了,“我从前在外面奔波劳累赚钱养家,妻子看家,我每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你父亲他见我妻子漂亮,居然……居然强……上了她。我恰巧回家,试图阻止他。可民怎么斗得过官。他用刀在我额头上砍了一刀,我命大,只是昏迷过去。醒来时只见到痛哭的妻子,以及我额头上深深的刀疤。”
这条疤痕,以前不是说是二郎神附身造成的吗?
还没等我想清楚,算命师哽咽道:“更没想到你父亲居然很喜欢我妻子,军官强迫下,她被带入宫中成为他的妃嫔。不到七月便生下你,如此算来,你是我儿子啊!”
什么,我竟然是这个人的儿子?
算命师抹着眼泪,又说:“儿子啊……为了我的妻子,你的母亲。我已经复仇,将你的假父亲做成了人彘,昨天拿到琉玉瓶便杀了他。我们接下来应该一统江山,是时候把那群人的姓名换成我们的了……”
这故事看来真是天衣无缝了,可如果我母亲真是他妻子,也不会有我师父说的事吧。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直接明了吧。”我提了提将军,他快要倒下去了。
“在外人看来,你是他真正的也是唯一的儿子。只要你肯出来承认,决对能使朝代改名换姓。”算命师提着琉玉瓶道,“你若不答应,我就给你试一下水牢的滋味了。”
暂且不说我是谁的儿子。听算命师的故事,他确实是真心真意的,但觉他真正的心意在于谋朝篡位,而对母亲是利用罢了。况且我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是用于谋得名利的工具而已。
突而,有人进来报:“有人放火烧粮,油水放在旁边,被人误以为是水,浇在火上。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算命师一时手足无措,对我说:“如果你改变心意,就喊一声守卫,水牢会立即撤去。”他便匆匆离开了。
水牢的确不好受,加上需要背着将军,身子累得不行;又不能坐下休息,坐下的话,水就会淹没过脖。凉意在身体内漾开,夏日的炎热变为寒意。头上流着冷汗,我快不行了。
我要喊守卫,求他放我一马吗?我想着,却不希望我真的开口。
外面吵吵嚷嚷,带着头盔的守卫进来,打开了牢门。他用一把熟悉的声音对我说:“来不及解释了,快随我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