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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接前段落(4)

早在1975年秋天,子文回村劳动已经八年,村革委决定安排子文到村校当民办教师,作为子文来说,人尽其才的安排影响了他的一生,注定了他从此由一个体力劳动者变为一个脑力劳动者,成为一个靠知识吃饭的文化人。在子文的人生旅途中,这是一个转折,直至后来参加工作再次做教师,再后来到城里工作,他始终以一个知识型人在历史舞台上表演自己,应得益于这一安排。

子文教五年级。当时班里学生良莠不齐,但是在半年之后这个班级就发生了惊人变化,事实证明子文天生就是个当教师的好材料,颇具一个教师的凝聚力和驾驭能力。在他自己曾读过四年书的本村古老的小学校里,整整度过了两年。他虽没有经过师范的专门培养和学习,但凭他日常那如饥似渴的求知欲望,对知识的浓厚兴趣与积累,尤其对教育工作的热爱,使他在上任不久就有招有式,一个学年下来就轻车熟路完全具备小学班主任应具备的条件了。

不过,民办教师还是民办,他仍旧挣的是工分,与那些即使教学水平很低的公办教师相比,收入仍具天壤之别!人的命运就是如此安排,你不服也得服!否则他就不会向往着脱离农村参加工作的了。

在当民教师的第二年到了一九七六年,为满足多病的母亲盼儿媳盼孙子的愿望,子文像多数的农村同龄人一样结婚生子,结束了青少年时期的风流与浪漫,母子二人的家庭结构有了新格局。又过一年,也就是前几天,叔叔的这封具有历史意义的电报使全家一阵慌乱一阵忙活。

告别了妻子、母亲,踏上了寻求工作寻求新生活寻求前途之路。在列车铿锵有力的行进节奏中,子文没有像以往那样沿途凭窗观赏风景,突来的变故使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方寸已乱。

到了东北叔叔家里看到了林业局劳资部门转发的省林业厅劳资处的招工简章,记载的事项让子文大吃一惊,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事情相当复杂,参加林业工作顶替接班的条件和要求有四项:

一,顶替接班者必须是退休人员直系儿女;

二,未婚;

三,是下乡知青返城待业的,

四,是本省户口的。

天哪,这四项都与子文实际情况相悖,即使公社开的“未婚证明”能蒙混过关,剩下的三项,任是哪一项也足以把完全文盲的叔叔和没有处世经验的子文难一个大跟头。子文的情绪一落千丈,这是他有生以来承受的最大打击,感到很绝望,沮丧到极点,实现理想是如此之难,看看林场子女那些够条件的青年们,自己那一点比他们差!可林业厅的红头文件白纸黑字就如同木板上一颗颗钢钉一样拔不出碰不得,摆在面前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婶子在全家束手无策中对叔叔说:“把山东老乡们多叫上几个出出主意看看他们有甚么好办法吧。”

叔叔不同意婶子的建议,他对婶子说:“你还嫌事情不够糟糕吗?本来子文接班就违反规定,这件事要保密,还能叫人来商议?”婶子此时反而比叔叔想得开,她说:“明摆着办不成了还保的哪份子密?这事不用老乡啥时用?我去找他们来。”

当天晚上,林场的书记、工会主席、劳资科长等几个闯关东的山东老乡来到叔叔家召开关于子文接班的会议,这一会议的召开对于子文的命运,无疑就是中国革命史上的遵义会议,这次会议直接决定子文的成功和失败。叔叔把难题摆在老乡面前,没想到那林场书记哈哈大笑说:“这有啥难的?咱们一项项解决,子文带来的未婚证明屁用没有,这明明告诉上级,子文不是山东户口嘛!干脆这样,先叫林业派出所那老乡所长开出一份假户口证明,日期开在两年前,落到附近农村知青点,然后马上转回来落到大哥这里,这一步解决了户口在本地的条件,还解决了知青返城待业的条件;第二步,由大哥与侄子签订一份扶养协议,以证明子文从小由叔叔抚养成人,就算是直系子女,这最后的招工条件也就完整了。——我分一下工,我亲自找派出所,”他指着工会主席:“老王负责跑知青点,老郎你熟人多办法多负责办理接班顶替手续,填写各种表格材料,遇到障碍,你能排除的立即排除。明知都是假的也只好这样办了,出了问题大不了我全兜着,不就当个出大力的工人吗,当不上也反不了国法开除不了党籍吧?三天以后还来这凑情况。”

在子文和叔叔看来泰山压顶般的难题在书记的面前就像是水浒传智取生辰纲的分工一样,三下五除二就安排完毕,这令子文佩服的五体投地,林场书记比自己生产队的队长有本事多了;但也十分忧虑,当工人这样的大事,手续应该是很严肃的,怎么能弄虚作假呢?这是不是犯法呀?他心中忐忑却不敢随便乱问。

数日以后他的招工所需的各种材料随本场十几个待招青年的材料一起被送到林业局劳资处。子文和叔叔不无担心的焦急等待着通知,一生忠厚老实的叔叔和刚刚踏上社会就碰了钉子的年轻人子文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大事啊。子文想到,在农村虽说日子艰难,可是父老乡亲的事情没有这样复杂,将来参加工作之后,工作环境也有这样复杂么?

大约在十多天后,林场劳资科长来到叔叔家,他脸色沉重的对叔叔说:“有人揭发检举,说子文招工手续不符合规定,材料是做假作伪,局劳资处来电话说,其实他们也知道有虚假,可觉得叔叔是老干部,是林业战线的功臣,没有儿子,就算是没有考察严密,还是把招工材料报到了省里,谁知这举报人又把情况反映到省林业厅,林业厅已经取消了子文的招工名额并把材料扣在厅里。大哥你快找书记看他还有什么办法。我看这事就是那主管政工的某某领导干的,我报材料叫他签字盖公章时他就再三发难,还是书记让他盖的,他很不情愿。”

也许在人的生命密码里也许早就注定他要承受种种意外和打击却付出几倍努力之后最终成功,人们称为“好事多磨”,这或许是使人生历程更加跌宕起伏丰富多彩吧!

突如其来的灾难,意料之外的打击,使子文如同五雷轰顶,茫然无措,就连当过多年场长的叔也只有一遍遍在叹气,林场书记喘着粗气走进来,他说他刚从局党委回来,他昨天在局里开会就知道子文招工被人举报之事,他当即找到党委书记大吵一顿,他拍着胸脯向党组织保证,子文材料属实,但党委书记说:“问题不是出在局里而是出在林业局的上级林业厅,你朝我吹胡子瞪眼的耍态度有什么用,你总不能逼我到厅里去找厅长到林业部找部长吧?这样,你们想办法,在我这里没有障碍,别的我管不了。”党委领导把话说到这样也算到头了。林场书记说:“只有到林业厅找人了,只要厅里把材料盖上章发回局里,就成功了。”

大家沉默起来谁也拿不出好办法,子文很绝望,“难道最担心发生的事情果然就要发生吗?丢失了民办教师岗位可以回到生产队下地劳动,可是自己行前是在亲戚的关注和朋友们的羡慕中与他们告别的,撇家舍业千里迢迢来东北参加工作,就这样回去,怎向亲友们交代?怎样面对社会的方方面面?见到学校的老师和自己的学生,他们问起来又怎样说?难道就说自己在东北作假作伪被人检举被赶回家来了吗?”叔叔屋里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子文默默的坐在角落流下了痛苦的泪水。(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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