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1年,赵国邯郸。
这天,梵络倾突然收到一张帛书,她看不懂,便找来老郎中翻译给她:
络倾,我今日便要离开赵国,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但我相信,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帛书里的玉佩收好,若有一日,你来秦国寻我,靠它便可以找到我。
这些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给予我温暖的人。
梵络倾有些怔仲,半晌才缓过神来,从老郎中手中拿回帛书,然后飞奔到城门口。
“秦赵!”
走在中年男子身旁的黑衣男孩猛地转身:“梵……络倾……”
梵络倾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帛书,喊得脸红脖子粗:“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以后一定会找到你,一定!”
秦赵再也忍不住,挣脱了中年男子的手,飞奔到梵络倾面前:“我等着你,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一定不要忘了我……”
梵络倾摸了摸秦赵泛红的眼角,重重地点了下头。
秦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梵络倾,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内心深处,他倒退着走:“我走了,玉佩……留着……”
几朵杏花自枝头飘落,一一在梵络倾面前起舞,模糊了她的视线。当花瓣悉数散尽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道黑色的身影。
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
她在那颗老杏树下站了很久,很久,她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手中帛书的墨迹早被渲染开来。
“真香啊……”
她喃喃道,终于明白他最后的那句话说的是什么。
——真香啊,以后每年的春天,都要一起看杏花啊……
她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折好帛书,然后放到怀里,紧贴着胸口。
……
初冬,赵国,邯郸。
“爷爷你看,下雪了……”梵络倾撒欢似的跑出屋子,在银装素裹的地面上转了几个圈,然后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
“秦赵他,会不会也在看雪呢……”
秦国,咸阳宫。
大雪纷飞,吹落在黑衣少年的发上,肩上,衣上。
他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然后眺望远方——赵国。
目光中尽是眷恋。
这雪,就像初春的杏花一样呢……
要是有味道该有多好……
你说呢,
梵络倾……
公元前247年,赵国邯郸。
秦庄襄王卒,其子嬴政即位。任吕不韦为相,并尊其为仲父,封十万户,号曰文信侯,独擅大权。
老郎中得到这个消息,是在半个月后。他沉思了半晌,然后缓缓叹气:“看来,这天下要重新布局喽。”
梵络倾眨了眨眼:“为什么这么说?”
老郎中叹息着摇头,满是皱纹的手抚上梵络倾的头:“络倾还小,不懂。”然后话锋一转,“络倾想习字吗?”
闻言梵络倾眼睛一亮:“爷爷会秦国字吗?”
老郎中混浊的眼睛里有一丝光亮:“当然,这七国字爷爷都会,既然络倾想学,那爷爷便教你。”
梵络倾咧开嘴笑了:“谢谢爷爷!”
然后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心脏的位置。
秦赵,等着我……
秦国,咸阳宫。
十三岁的嬴政彼时已经长成了身长玉立的少年,他站在咸阳宫的最高点,缓缓张开双臂,宽大的衣袖随着风舞动。
这天下,迟早是寡人的……
赵国,梵络倾……
等着寡人……
“大王,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身后倏地响起一道的声音,嬴政从思绪中抽身,转过身向那位身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仲父。”
吕不韦。
吕不韦微微颔首:“大王,臣很期待那一天。”
嬴政转过身继续望向满天飞雪:“寡人亦然。”
公元前245年,赵国邯郸。
老郎中气数将近,把梵络倾唤到跟前:“络倾,爷爷不过是这七国中的流浪者,五根无源,死后一口薄棺埋了便罢。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秦国找他吗?带上家中所有的盘缠去吧,不用管别的……你们两个,命中注定有……”
话还没说完,便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梵络倾不知怎的,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在老郎中的尸体前呆坐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老郎中死了,死在一场春日中。
梵络倾最后把老郎中埋在了医馆中的杏树下,她想,爷爷会喜欢这里的。
彼时她一袭孝衣,在杏树周围洒了一碗清酒,然后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响头:“爷爷,络倾不懂你们这的规矩,只能把小时候在电视中学来的用上了,您一路走好。络倾明日便出发去秦国找秦赵,再见了爷爷,这几年里,络倾跟您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相信您也是这样想的吧……我走了,您多保重……”
秦国,咸阳宫。
嬴政当真是喜欢这个最高点,每天都要来这站一会。
吕不韦也乐此不疲地每天跟来。
对此,嬴政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瞥了一眼吕不韦,然后道:“仲父,寡人无意间听说,抚养梵络倾的老郎中已经病逝。”
吕不韦闻言,讶异地挑挑眉:“大王是从何得知的?”
嬴政淡淡道:“无意间听说罢了。仲父门客三千,许是哪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吧。”顿了顿,仍旧面无表情道,“寡人知道仲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大秦着想。但寡人希望仲父明白,梵络倾这个人本王不会让步。”
吕不韦瞳孔一缩,忙行礼道:“大王,儿女情长,无非琐事。您是这天下未来的霸主,不需要这些。”
嬴政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冰霜:“不劳仲父费心,寡人自有分寸。”
吕不韦猛然发现,当初不过到自己胸口的小小孩童,如今已长成了高他一头的翩翩少年。
只是这翩翩少年,却是未来杀伐果断的一位王。
仅仅十三岁,便有了旁人无法匹敌的气势。那双神似秦庄襄王的鹰眼,只轻轻一扫,便让人忍不住俯首称臣。
吕不韦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道:“如此甚好。”说罢,转身离去。
却不曾察觉,身后嬴政看着他背影的目光,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
吕不韦啊吕不韦,你当真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需要你来庇护的小孩子了?你与我母后的事,当真以为我一概不知……
回到宫里后,他对身旁随侍的小宦官谢祥说:“寡人新即位不久,这咸阳宫是该换换新面貌了,把宫里的宫人皆换一批吧。”
“是。”谢祥点点头,行了礼便退下了。
……
与此同时,楚国一农户家中,一个婴儿也随之诞生。
三子,刘邦,字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