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春歌就这么顶着大雨,一路跑回了东跨院,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要不是来人躲得快,春歌可就撞进了那人的怀里去。
“青云公子?何事如此慌张?”
春歌这才反应过来,站定在回廊下,从脚到头打量着来人,来人一袭青灰色半襟竹纹长衫,墨发高高束起,眉宇之间是唯有经过沙场洗礼,而不得的英气。
“见过少将军,青云鲁莽,望少将军勿怪,不过,少将军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来人正是慕胜寒,至于他为何会从自己的偏院,一路沿着回廊来了东跨院,他自己也整纳闷儿着呢。
慕胜寒本就是鬼使神差,哪里会有什么要事,他又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只能打着皇甫威的旗号。
“王爷让我来看看,侯爷是否安然回房了?”
“劳王爷挂心,公子已经睡下了,”
“如此,胜寒告辞了。”
“少将军慢走”
青云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慌意乱中,哪里有心思去考虑慕胜寒的来意。
春歌回道自己房中,久久不能平静,踏浪该是这世上,她最不愿意欺骗的人,也是她最不愿去面对的人。
今年的春汛来的有些早,加上之海上的风,海城的雨足足下了半个月,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信都,也是阴云密布,豆大的雨点落在坞蓬马车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马车里的人一袭殷红斜纹银藤华服,领口微敞,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墨发随意梳着,慵懒的倚在矮榻上,摆弄着手中的请柬。
“侯爷,到了。”
马车停在了聆音园的门前,马车上的人将请柬一合,起身下了马车,门口的乌木马车,看似普通,可那包着铁皮的车轮,却是战车上才会用的车轮,就是套上军马急行军也不再话下。
“琳琅恭迎侯爷”
琳琅一袭淡紫色齐胸襦裙,胸前的玉色叠绣三叶草,像是活了一般,纤细的腰身由宽宽的同色腰封束着,外搭一件藕荷色的轻纱,紫色的流苏耳坠儿,发间一朵绢布丁香花,整个人宛如从仙境走出的仙子一般。
“先生多礼了”
玉疆国崇尚乐理,认为国运与音律息息相关,这一点,从先帝皇甫成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长子也就是前太子皇甫徴,当今圣上皇甫商,长公主皇甫羽。先帝还有一个义子,比几位皇子都要年长,名为宫角。
因此这些有些名望的乐师,才会被尊称为先生。
“侯爷请!”
“先生请!”
两人并肩走进了聆音园,聆音园很大,这里曾是原来的长公主府,自长公主嫁入定安伯府后,这公主府便空了下来,后来还是皇甫羽亲自请的旨,将公主府改成了聆音园,专门为国家培养乐师。
两人一路绕过前院的寿山石院屏,眼前便是一片开阔的院子,正中一间主屋,东西两侧是两间偏房,绕过主屋后面是一道回廊,回廊下是一条清浅的小溪,再往前是一处廊桥,同样的淡紫色纱缦,依稀可见纱缦后的两个人影。
红衣女子盈盈起身,对着掀帘而入的红衣男子,福身施礼,“天骄见过安西侯”
墨君麒浅浅一笑,本就一张媚态天成的脸,浅浅一笑,那只有一侧的梨涡,惹得楚天骄一阵脸红耳赤。
“郡主不必多礼”
墨君麒的声音,说不上有多冷淡,却也算不得热络。让楚天骄脸上的表情一僵。
“君麒久闻王爷大名,今日得见,王爷果然丰神俊逸,颇有皎月风姿。郡主更是得传王爷神姿,貌若天女。”
瞧瞧人家,堂堂手握重兵的侯爷,夸人都与众不同。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王爷,一个病弱扶柳的郡主,说的跟谪仙似的。
楚天骄这身子虽然柔弱,可这性子里,还是有着上位者的骄傲,墨君麒语气中的不尊,她还是听的出来的。
楚超群就淡然许多,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微微颔首,“侯爷肯赏光,本王实在是欣慰,侯爷请。”
墨君麒落座,琳琅自然的坐在了墨君麒的身侧,楚天骄本就是天之娇女,南楚又不尊崇音律,如琳琅一般的乐师,在南楚不过就是妓坊乐坊之流,哪里是可以与她同席的。
琳琅清冷一笑,起身坐到了天梳琴前,清冷的声音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琳琅听闻侯爷与华捕头已为圣上赐婚,今日琳琅献上一曲,算是恭贺侯爷了。”
墨君麒自行斟了一杯酒,举了举杯,说道,“有劳先生了”
一曲《盼君归》如痴如诉,亦念亦慕,每一个音符都诉说着无尽的思念,可这思念中,又透着丝丝缕缕的怨怼,甚至是恨,甚至是杀意!
墨君麒只是无奈的摇头,一曲终了,楚超群拍掌较好,“琳琅姑娘的琴技果然不凡,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楚天骄自幼体弱,琴棋书画也只是略有所猎,如琳琅这般的琴技,绝对是她望尘莫及的。可如她那般骄傲,哪里会去认可一个乐师,就算技艺精湛,说到底也不过是以技侍人,以色侍人罢了。
琳琅缓缓起身,福了福身,“既然侯爷和王爷有事相谈,琳琅便不打扰了,这六月的雨虽说已算不得寒凉,不过玉疆到底不比南楚,郡主的身子怕是也受不住的,郡主不如就随琳琅,到内室去饮杯茶如何?”
楚天骄刚想拒绝,一边的楚超群却拉住了她的手臂,说道,“那就有劳琳琅姑娘照顾骄儿了。”
楚天骄娇哼一声,“父王!”
楚超群一脸宠溺,“乖,随琳琅姐姐去,父王很快就去接你。”
楚天骄虽然骄纵,却最听楚超群的话,福身应是,随着琳琅去了内室。
湖心亭里,楚超群与墨君麒先是对饮了几杯,齐齐放下手中杯盏。
“王爷,不知王爷邀晚辈前来,有何事相商?”
楚超群从袖袋中拿出了一个荷包,摆在了墨君麒面前,“这个荷包侯爷该是不陌生吧。”
墨君麒看着墨石桌面上的荷包,虽然那荷包上的凤羽蝶已经有些跳线,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她的贴身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