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死了，死在了陆川的刀下，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似乎连死了也还是不甘心，就那么一直瞪着，无神地瞪着陆川和这片他还没有看够的世界。
那些张峰的手下陆川并没有为难，都是一些被人使唤的可怜人罢了。那几个受伤的卫兵如临大赦，连统领都死了哪还敢在这多做停留。陆川没去多想他们回到沧州后是否会告知沈家这一切，亦或者沈家会继续派人捉拿他，而他只是不想伤及无辜。
忽然间陆川有些想吐，在那几个张峰的手下走后一股被憋了很久的恐惧还是爆发出来了。他跑到旁边的草丛间不断地想吐，结果吐出来的只有苦水，他不断地扣着喉咙近乎疯狂地想要把腹中汹涌着地东西扣出来，也没能成功。虽然他的腹中其实什么也没有，陆川就是想吐。
过了很久，陆川似乎被这种欲吐不吐的感觉折腾地有些累了，他的额头因为方才的动作开始冒出了一些汗珠，他就那样直接坐在了地上，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在他的旁边是张峰未凉的尸体，陆川就那么看着张峰。他有些后怕地想着，如果不是张峰大意，如果不是在临走前老爹给了自己一把短刀，那今天倒下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人心险恶，世道无常，老爹说的果然没有错。
陆川再次拿出那把短刀，短刀不长，约三寸多一点，就是这短短的三寸小刀它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陆川把刀仍在一旁，他发现在刀身上还有未被擦干净的血，那些血非常鲜红和粘稠，手碰上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陆川眼睛中已经没有了方才杀死张峰时的镇静，他用另外一只手使劲捂着沾有血迹的那只手，他不想看见这鲜红的颜色，也不想问道那刺鼻的腥味。
刀掉在地上，泡在水洼中，没过一会儿刀身上的血迹就被淡化到看不见，如果用它杀人的人不是陆川，任谁看见一把这么小的刀也不会去认为它刚才杀过人。
张峰的眼睛还没有闭上，陆川慢慢走过去，用手拂在他的脸上帮他闭上眼睛。
直到最后一刻张峰心里面想的是什么陆川不清楚，也许他会想为什么自己突然间就败了，也许他会后悔这一次擅自行动，总之他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人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必须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张峰的选择错了，他就必须要死。
其实根本上，陆川根本没想过要杀死张峰，在前一刻他甚至还相信了张峰说的话。可惜张峰逼得陆川不得不杀了他，否则一旦等回到了沧州，等待陆川的不可能会有好的结果。
陆川最后还是替他找了一处安息的地方，他到底还是难以做一个冷血的人。
走出森林再次回到官道上，这次没有人再追过来。他愿以为那些人回到沧州把张峰之死的消息传达给沈家的人后，沈家会继续派人来捉拿他，结果并没有，一直到他走了很久也没有再见到后面追来的追兵。
这让陆川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六月的天经常会下起雨，很多停下来避雨的商队看见陆川一个人走在雨中都会喊他过去，每一次陆川都会非常感激地摇了摇头，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就这样慢慢地走到长安。
又长又崎岖的山路走过是一个每个旅人都会停下来休息的驿站，这个驿站在一个小山村中。小山村不大，仅有十几户人家，这里的人们并没有因为常有客商经过而变得富有。这里的房子还是那样残破，连一个身穿的衣服上没有补丁的人都难以找到。
驿站在小山村的门口处，刚一进村就可以看见。驿站有供商队喂马的地方，还有供客人吃茶吃饭的地方，但是就是没有打尖的地方，也许经过这儿的人们都不想在这里停留吧。
陆川看了眼小山村，他忽然觉得口有些渴。
“客观，想来点什么？”一个皮肤黝黑脸上长了许多麻子的小二走了过来，他一边用抹布擦着陆川身前的桌子一边问道，“我们这有远近闻名的烧鸡，还有上好的竹叶青，您来点什么？”
“都不用，给我来壶茶吧。”陆川淡淡地说了一句。
小二笑着答应了一声，他并没有因为陆川的生意小而在态度上有所冷淡，对他来说也许能有生意上门也就不错了吧。
陆川一边吃着茶，坐在草棚地下吹着微热的风，周围是许多同他一样稍作休息的人。
“你听说了吗？就上次在沧州，盗了沈家金铺的人据说已经抓到了，是一个亡命之徒。”
“是吗，不过也是，在沈家的地盘上不存在他们抓不到的人。”
“哎，别说这个了。那天你去春风阁见着那位秋月姑娘了吗？”
“嘿嘿，见是见着了，不过隔着门帘。”
在茶馆中，这种地方人们都爱找点话题来打发时间，很多人喜欢来茶馆或酒馆的原因就是这个，因为不用刻意去打听就能知道许多事。
陆川微微一笑，看来张峰说的是真的，沈家在抓不到人的时候真的会找一个替死鬼。
“大哥哥，给点钱到君君吧，君君和奶奶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就在陆川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说话的内容的时候，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脸上沾着灰尘的小姑娘，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很小，她的表情还有些怕。
一直到小姑娘说了两声又拉了拉陆川的衣角他这才发现，“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大哥哥，君君很饿，奶奶也很饿。”小姑娘怯怯地说，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大，和她的体型也不相配，明显是一个大人的衣服，只不过那衣服长的地方都被剪掉了，剪掉的部分被做成了裤子穿在了小姑娘的下身。
陆川摸了摸口袋，放了一锭银子在她的手上。
“拿去小姑娘，去给你和你奶奶买点吃的去吧。”
这是陆川最后的两锭银子了，他的心很软，尤其是像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伸出援手。
小姑娘张大了眼睛，满是惊喜和不可思议，平时像过路的人讨要那些人要么是嫌弃她浑身脏兮兮的，要么就是只给一两个铜板，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大哥哥会这么大方，这些钱已经足够她和奶奶吃上好一阵子了。
“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小姑娘给陆川鞠了几个躬，然后转身就快步跑开了。
小姑娘离开的时候他还跟着看了几眼，等一眨眼小姑娘就消失不见了。
他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山村。
小山村的村口就是这个驿馆，在驿馆的旁边有一颗很老的柳树，经过柳树后就是那十几户人家了。这儿有山有水什么都不缺，而且往来的客商也并不少，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穷呢？难道他们不知道只要在这儿随便弄一个客栈或是买点什么东西都不至于这样？
一般来说，在官道周围的村子都比较富有，像这样贫穷的地方很少见。不过这也跟陆川没太大的关系，他只是这儿的一个过客。
他摇了摇头，正打算叫来小二结账的时候又见到了刚才那个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