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悦不说话,心中也不在乎,虽然她明白这女孩是想让她半夜害怕睡不着,可要是这世间真有鬼哪来那么多作恶多端的恶人。
她低头背着包袱,默默走到女孩指的床铺。位置在通铺的最边上,夜里倒是极为凉快的。
“翠屏姐姐,我叫禾儿。”刚刚一直没出声的女孩坐在挽悦旁边,她长相较为可爱,一看就是还未长开的豆蔻少女。但是见她如此地会察言观色,肯定也不是什么无害之辈。
挽悦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边的姐姐叫赵心儿,”她指了指刚刚故意发坏的女孩,“墙边睡的姐姐叫茹巧,那位姐姐叫木灵。”
挽悦瞧了瞧,茹巧是刚刚哭泣的女孩,木灵是嘲讽翠屏的那个。
“祝姨可是我的表姨,这宫女我自然也比你们当得高一等。”赵心儿大声向挽悦炫耀似的宣示。
“你都叨叨多少遍了,我都快听吐了,”木灵斜眼白了赵心儿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祝棋有一腿,也不嫌羞耻。”
“你个贱人!我要去告诉表哥和表姨,让他们教训你!”赵心儿气急败坏地尖着嗓子叫嚷着,让屋内的几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去吧去吧,谁怕你似的。”木灵很是不屑地回嘴。而赵心儿一跺脚,生气地跑出了屋子。
挽悦瞪大眼睛表现出一副惊讶和担忧的模样,看着赵心儿跑到前院去找祝棋。禾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她使了个不要紧张的颜色。
“姑姑真是厉害,这么快咱们的问题就解决了!”祝棋在祝氏回来后立刻迎了上来。
“死小子,我看你眼睛都看直了,你是想再出纰漏吗?”祝氏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说道。
“侄儿不会再犯了,”祝棋点头哈腰。望着祝氏向大门口走去,他又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次的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啊。”
他这话若是挽悦听到了,必定想要挖了他的双眼。
“表哥——表哥——”远远的,祝棋就听见赵心儿的声音顺风传了过来。他回头,看见自己花枝招展的表妹朝他飞奔过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还是我的好表妹懂事,知道依赖我,不像翠屏那个不解风情的贱人。”他心想,脸上却浮上了关切的表情,张开双臂,等着赵心儿扑入他的怀中。
“呜……表哥……木灵她又欺负我,说我是个贱人……”赵心儿果然如祝棋所想,小鸟依人般在他的怀中抽噎着。
“心儿表妹,别哭了,有表哥在,没人能欺负你。”祝棋搂住赵心儿,右手顺着她的后背上下抚摸着,左手趁机在她胸前捏了几把。
“表哥,你一定帮我教训那个贱人。”赵心儿好似没察觉到祝棋的动作,抬起头,双手抓着祝棋的衣角,声音故作纤细地撒着娇。
“好,好,美人儿的话表哥我哪敢不从。”祝棋哪里受得住诱惑,一把抱起赵心儿,伴随着赵心儿的惊叫,快步朝自己房间走去。
却说挽悦倒是受了几天的罪。平日里大热天的,她们上午还要帮祝氏种地,下午要在屋里做针线活儿,绣好的拿去“孝敬”祝氏。
茹巧和木灵绣得特别好,原先应是当过绣娘。祝氏便逼着她们赶紧做成荷包拿给她。而挽悦、禾儿还有赵心儿慢慢绣便好。
挽悦其实绣得很好,她在大齐皇宫里花样见得多,成品若是拿出来肯定是十分别致。但她故意不显露出来,为何要便宜祝氏那可恶贪婪的姑侄俩?
禾儿告诉她,她们之前在这住的半个月里都是自己准备吃食,绣得手绢、荷包都被祝氏收走,然后拿到店铺里转手卖给商贩。
这栋宅子并不属于祝氏,是宫里的几个嬤嬤指定她看管,并且在每年这个时候暂时安置十几个宫女。下发的钱一并都被祝氏私吞,每年她都能狠狠捞一笔。
祝棋几次偷偷来找过她,被她轻巧地躲避回去。禾儿也知道翠屏因何而死,极力帮助挽悦打掩护。
就这么过了三天,终于迎来了入宫的日子。
“宫里会派马车来接你们入宫,”祝氏在大清早就把她们几人都叫出来,还有前屋住着的六个女孩,一并站在她面前。
“一会儿宫里来了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祝氏昂首挺胸,自认为很有气势。
挽悦在一旁嗤之以鼻,暗道祝氏狐假虎威,在这儿她可是作威作福了好多年,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人来教训她。
祝氏说的马车并非马拉的车,而是两辆破旧的驴车。
这是挽悦意料之中的。
“这么小怎么坐这么多人啊,”赵心儿抱怨,她特意打扮得更加花枝招展,脸上涂满了廉价的脂粉。
宫里派来的小太监赶车,祝氏给赵心儿使了个眼色,她才不再继续说下去。
挽悦和四个女孩坐在后面的驴车里,也就是之前和她住在一起的。
五个人挤在简陋的车子里很是拥挤,赵心儿不断抱怨,而坐在窗口的禾儿则开心地掀起挡住窗口的破布,向外张望。
“真是繁华啊!”禾儿用手肘戳了挽悦一下,小声同她说。
“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木灵以她一向出口就是嘲讽的语气说道。
禾儿并没有理会。
挽悦原也是极为活泼的性子,可自从来了祝氏的宅子,一开始她便装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家碧玉,现在自然依旧放不开心性。
至于禾儿,倒是和她愈发地熟稔,可她并没有把禾儿放在心上。
挽悦为人处事有些冷清,即使是她认同的朋友也不会同她勾肩搭背,仿佛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般。
其实,真正的友谊何尝需要用肢体或语言去表达。
她们在这辆行驶缓慢的破车上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宫门前。
这扇宫门从建筑上看到有几分气势,这些不过十几岁的女孩更是从未见过,神色很是紧张。
可这深灰色的墙壁自然不能同皇族、大臣走的北边的正心门相提并论,在挽悦看来更是不值一提。它是专门接纳入宫的秀女、太监还有宫女的东偏门。
“等我在宫里成了哪个娘娘的贴身侍女,有了地位,一定要去找祝氏报仇!”茹巧一直对于翠屏的死耿耿于怀,她说得很小声,也只有坐在她旁边的挽悦听到了。
挽悦微微一叹息,心中暗道,希望你这种直率天真的想法能一直在这宫中保留下来吧。
不过世事难料,几年后,茹巧确实成了后宫一个受宠娘娘的大宫女。但她已经早已忘记还存在着翠屏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了。
在一段时光中,你自认为十分看重的事,事随境迁过后,可能一切早已面目全非。而如今,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几个人一个个下车,看到门口还站着不少女孩,都是即将入宫的宫女。
等了不一会儿,从东偏门内出来两个三十多岁的嬤嬤,神色严肃,让宫女们排成一列随她们进宫。
挽悦站在长长的队伍中入了宫门。领头的嬤嬤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女孩们也都两人一排,整齐地站在队伍当中,一言不发。但她们心中存有着什么念头就不得而知了。
挽悦环视两旁的建筑,高高的深红色墙壁,每一处房屋的屋顶都是由深橘红的瓦片堆积而成。这与她熟悉的大齐皇宫截然不同。
大齐的皇宫里,大部分宫殿的屋顶都是艳红色的瓦片,墙壁却是深灰色的,形成鲜明对比。
层层叠叠、高矮不一的屋舍把挽悦的心绪重新拉回了现实。熟悉的场景,陌生的宫城,让挽悦心中有些怅惘。
方形的皇宫,四面高高的围墙毁掉了多少人的自由和梦想。
她的未来在哪?
她不知道的是,故事的另一个主角终于等到了她的登台,命运的齿轮沿着它的轨迹,缓缓转动开来,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