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晋王陆苍炎抹着额前的汗水,看着面前斜倚美人榻的美丽女子,笑道:“多日不曾动过,今日绕了王府两圈,竟是出了不少汗。”
那女子看着晋王痴肥的身子,皱了皱眉,冷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晋王苦笑,道:“没办法,不敢胖死啊!”
女子嗤笑道:“这倒也是,如今朝堂上纪丰文罢相,原来四家之言变成了三家独大,一旦皇帝驾崩,登基的人便是你了,你哪里舍得死?”
晋王笑了笑,道:“主要是胖死了这种死法不太体面文雅。何况父皇此次突然罢相,我事先并不知道消息,何来你这种说法?”
女子道:“纪丰文六年宰辅,自身却毫无根基,却能持续不断地进行革新,这六年来,陆国国力愈盛,何也?还不是皇帝在其背后指使,抽取了你们的利益作为国用吗。恐怕朝中勋贵已有诸多不满了吧?纪丰文真是可怜,与其说这六年改革是他的改革,倒不如说是皇帝的改革。如今皇帝兔死狗烹,你们不敢迁怒皇帝,只好拿纪丰文出气了!这真是墙倒人推,鼓破人捶啊!”
晋王沉默许久,道:“纪相大才……”
女子冷笑:“有屁用,还不是会被你们杀掉平愤?”
晋王皱眉道:“此事关乎全体勋贵的利益,我若想得到勋贵们的支持,必须如此,你不必激我!”
女子冷笑着从美人榻上起身,将手中的手帕狠狠的扔向晋王,道:“既然如此,殿下当心,日后切莫后悔!”说罢,摇着芊腰离去。
晋王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脚下被荔枝壳铺满的地砖,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小厮道:“命管事多取些荔枝送到王妃那去,但要记得劝王妃不要吃多了,此物吃多了上火。”一旁的小厮应了一声,领命退下。
朝堂罢相之事,引起了诸多大人物们的博弈,京中一时风起云涌,然而此事对于卖烧饼的胡四,或者卖包子的张大而言都没什么影响,自然而然的,对于陆均这种扫地小厮,酒铺老板也没什么影响。
第二天,陆均照常打开酒铺,把还在赖床的李歌严轰醒,然后就打算出门了。
李歌严看着陆均的背影,猛然拍了一下脑袋,对快要跨出门槛的陆均道:“掌柜的,酒铺的酒快没有了,你看着什么时候再酿一批出来。”
陆均回过身来,皱眉道:“不应该啊,上一批我酿了不少,怎么用得那么快?”
李歌严撇了撇嘴,道:“酒再多,也架不住人多啊!咱们的酒酒味够浓,价格又公道,附近好酒的酒鬼都来这里喝酒,酒用得快,那是自然的。不是我啰嗦啊,掌柜的,你应该把价格提上去一些,要不然看着被喝掉的酒,我都心疼。”
陆均盯着李歌严看了许久,直到李歌严被看得发毛,才摆摆手,转身离开。
东市赌坊因为铜臭味太重,所以即便这里拥有京都最大最美的梨园,也不被京都的士子们所喜。但是陆均在打扫的时候,却见到一个中年青衣文士,抬着头,正看着头顶树枝上青涩的梨子。
恰巧,这名文士的脚下有着不少黄色的梨叶。陆均纳闷的看了文士一眼,道:“先生,请让让。”
文士转过头来,笑着对陆均道:“梨叶铺地,图添一份美感,何必去扫它?”陆均看了看地上的梨叶,并不觉得美在何处,所以陆均淡淡的道:“先生若是想要谈美,可找错人了。”
文士看着陆均仆役的装扮,拍拍手笑道:“确实是找错人了。”大笑一阵后,又道:“其实你我都是俗人罢了。”
陆均低头,瞥了眼文士腰间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心想道:确实是够俗的,这块玉佩价值可不菲。但是陆均嘴里却道:“不敢,哪敢与先生比较?”
中年文士看着周边的梨树,叹息一声,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陆均,道:“代我传个信如何?”
陆均拄着扫帚,道:“给谁?”
中年文士道:“你们的坊主。”
“坊主不好见!”
“想办法,总能看见他的。”
“如此,先生何不自己去?”
“羞愧至极,不敢相见。”
陆均想了想,而后认真的道:“皇帝不差饿兵。”
中年文士看了看陆均,有些羞愧的道:“我没钱……”
陆均眨了眨眼睛,而后看向中年文士腰间的玉佩,中年文士顺着陆均的目光看向腰间,笑道:“此物确实值几个钱。”说罢,摘下玉佩,递给陆均。
陆均伸手接过,文士却道:“此物虽值钱,但可不好拿,你可想清楚了!”
陆均看了文士一眼,拖着扫把,往梨园深处扫去。
中年文士看着陆均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向坊门外走去。
东市赌坊的梨园很大,这的梨树都很茂盛,但在梨园东北方向,有一株巨大而怪异的梨树,树不算高,枝干却很肥大,像一个矮胖子,树干分为两支,一支笔直,一支低矮,低矮的那支树干,不知是人为,或是自然形成,其上较小的枝干竟扭曲盘旋成一副桌椅的模样,笔直的那支树干,其上的叶子为橙红色,从未掉落过,在小枝干间,结着两颗硕大的青梨。
陆均抬头盯着那两颗梨,很想摘下来,吃掉。枝叶形成的桌子旁,椅子上,一个敞怀的络腮胡大汉喝着酒,对陆均道:“你每次看它却明知吃不到它,何必还要劳烦脖子?”
陆均看了一眼络腮胡大汉,嘲讽道:“此物若是制成梨子酒,必定是绝世佳酿,可你也喝不着!”
络腮胡大汉仰头灌了一口酒,随后长吐了口气道:“那倒是可惜,本来我还真想着让你酿来着……要知道京中可没有人能比得上你的酿酒技艺。”
陆均鄙夷的看了络腮胡大汉一眼,道:“你何时有这种想法的?”络腮大汉回答:“就在刚刚,你说梨子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