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时间如同一把枷锁,让你度日如年,但有时候它又好像变的极其温柔,让你根本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从杜家老爷子下达禁足令开始,杜佑以为自己的童年就只有家这么大,但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实际上你个人的人生是自己怎么也猜不透的。
你的人生一半在自己手中,一半在天上那位手里,古人所说的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不正是这样吗?
每年大年初一之后,杜家也渐渐热闹起来了,因为那十年之后,鬼师一脉和其他阴阳家族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所以氏族的几位长辈决定每年大年初四举行家族会议,一是对家族的各方面事项做出布置,二是对家族子弟进行评估,选出佼佼者,作为家族传承者来培养,每年的家族会议皆有族长置办。渝溪位于山区,在大运动中所受冲击较少,外加当时杜家老爷子的实力在同辈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老爷子为家族代理族长。在这一天,全国各地的杜姓鬼师一脉不管坐车还是坐船,不管是在海南还是黑龙江都开始向渝溪汇聚。
每个满十二周岁的族人都有参加族会的资格,但其中有一人要例外,那人便是杜佑。可能你要问,作为当代族长的直系子孙,虽然不是长孙,但也不至于不让参加吧。至于为什么,说来原因很简单,杜佑是家族三千多年来唯一一个不能使用鬼师道术的人。一个阴阳家族居然有一个不能使用道法的人,他无疑是家族的耻辱,所以,老爷子虽然身为当代族长,可对于这件事,还是力不从心。
虽然杜佑从小就生活在族人的嘲讽之中,不过好在族会就这么几天,外加那时年纪也小,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多么敏感,到后来被下了禁足令,对这方面就更不在意了,不过在几位老爷子有意或无意透露中,杜佑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不过先要讲一个虽然关系不大,却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事,那便是渝溪杜氏这一脉鬼师百年的历史。
其实杜家家也是挺不错的,杜佑的曾祖父(为了让故事更易理解,下文以杜佑的视角)曾是朝廷命官,官至都察院右都御史,在那个满族人当皇帝的朝代,一个汉人能爬到这个位置,已经可以说是了不起了。虽然曾祖父恳恳勤勤的工作,可最后还是出乱子了。祸来自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同样来自汉族的四品卿衔刘光第。在百日维新中,曾祖父身为守旧派人士,这站队是站对了,但他暗地里竭尽所能给予这个好朋友帮助。在百日维新失败后,刘光第曾在曾祖父家里躲藏,但还是被好事者告发了,对于慈禧太后这个本来就敌视汉族人的太后,曾祖父算是阴沟里翻船了,慈禧太后当即下了死刑的命令,不过好在当时的汉族官员还是很团结的,集体请命。当时虽然慈禧太后贵为朝廷一把手,但也不敢不给他们面子,于是把死刑改成流放。
按从顺治开始的惯例来说,流放一般都是在东北边陲的宁古塔,可以慈禧太后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就这么便宜了一个和自己对着干的人,于是便将流放地点改成了位于蜀地的大宁县(渝溪的旧称)。从李白的《蜀道难》中我们可以一窥入蜀的艰难,而且还要拖着一家老小,这无疑是死路,不过死路也要走呀,不走死路都没有了。
一个冷冷清清的早晨,曾祖父神色凝重,出了城门,沉沉的一跪,他知道这次生死未知。这个祖辈世代繁衍生息的地方,这次离开,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了。
家族五百多人一起出的京城,还没过蜀道,就已经少了半数,曾祖父也折了一只手臂。前路即便再难,可自己还有回去的路吗,于是只能安慰自己:可能前方那地方也不错。
最后只有五十多人到达了大宁县,沿途押送的官兵早就跑了,可曾祖父那种做臣子的心,还是没放下。当时可真是到山穷水尽之境了,五十个人全身凑不齐一个铜锣子(铜钱),而且都是身心疲惫不堪,其中还有人出主意叫曾祖父卖几个娃娃去,但曾祖父直接拒绝了,他一直认为不管多苦,只要一家人在,都会挨得过去的。而就在这时,我的曾外祖父出现了。当时曾外祖父在大宁县也算是小有家产,可把五十张嘴巴喂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曾外祖父几个要好的朋友也开始劝他了,“我说,老李,那姓杜,你随便施舍点,发发善心就行了,你家可还有一大家子呀”。
曾外祖父知道朋友都是在为他想,可本来就身为医生的曾外祖父,一直以医者仁心为为人处事之本,如果让他看着曾祖父一家自生自灭,他是不可能做的。
本来身为医生,家里还有些积蓄,可在这五十多张嘴巴面前,根本就起不了多少用,开始还能吃点干的,后来一锅稀饭里能看到几颗米已是奇迹了。不过好在这时出现了一线生机,大宁县的县令跑了。大宁县的特殊位置,外加科举的减废,朝廷派发新县令至少要几年,可这县里没个个主事的可不行,这时大家想到了流放来的曾祖父,虽然身份有点特殊,可眼前的事不是更重要,于是曾祖父找到了养活一家人的活。
渐渐的曾祖父也与曾外祖父家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两人结为异姓兄弟,因为他们直系下一代,都是儿子,所以约定,在孙子那一辈结为亲家,也就是我爸和我妈。在这之前两家曾考虑过,我们杜家是鬼师,是天道的下属部门,而外公他们李家是巫人一族的一支,不受天道拘束,两家接亲,不是打老天爷面子吗?不过好在巫人一族的血脉早就淡了,无关紧要,而他们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儿子都没事,也就是我的大哥和二哥,可在怀我的时候却出问题了。其实一早爷爷就算出来了(杜氏一脉的祖先是先秦时代从渝溪出士的),知道我是绝对不为天道所容了,不能出世。可当时我的父亲母亲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相信?自然不会同意了。所以爷爷他们也没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母亲的预产期是在农历九月左右,可别人家怀胎五个月了就开始在肚子上显现了,可我妈到好,六个月了和没事儿的人一样,如果不是医术精湛的外公检查出来的,她们怎么也不会相信。中元节前一天,母亲要回娘家去祭祖,去的时候是老爸陪着去了,可到中元了,买东西的人也多了,家里根本忙不过来,在外公家坐了一会儿,就先回去了,下午老妈就自己回来了。从外公家到我家有一条大路,可看着太阳渐渐落山,老妈便去侧面的一条小路,因为小路要比大路近一半,但小路上唯一不好的,就是有座乱葬岗。不过说起来别人可能怕,可我妈不会,我家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刚走了一段,老妈一直感觉后面有人,可转头一看,就只有被风吹的胡乱摇摆的野草,外加赶时间,老妈也没过分在意。
“妹子,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老妈惊的差点跳起来了。回过头一看,一个老婆婆在后面,她只是感到有点奇怪,刚刚怎么没看见有人嘞,而老妈没看到的是,刚刚还在西天的太阳已经不见了。
老妈也是个热心肠,看到有人需要帮忙怎么会帮。“那个……”,刚想出口,老妈又想到不能这么快答应,要是自己办不到,还信誓旦旦的答应别人,可能倒添忙就不好了。“老人家,你说说吧,如果可以我就帮你”。
面前的老人听到这答案,仿佛突然入魔一样,眼神直直的盯着我妈,口中喃喃道:“你为什么不能答应我,为什么?”
看到这情况,老妈知道这次肯定摊上大事了。
“我要你肚子里的东西,姑娘,可以吗?”老婆婆伸出枯黄的双手,向老妈探去,老妈吓了一跳,一个“扑通”倒在了地上,低头一看,没脚,这老婆婆没脚,身体没有落地,老妈这时才反应过来,想赶紧爬起来,可脚软了,起不来。看着越来越近的老婆婆,对了,舌尖血,老妈这时候想起来了,一狠心,对舌尖一口就咬了下来,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充满了口腔,老妈一吸气,一口喷出,老婆婆发出一阵怪叫,脸上的皮肤像头皮屑一样哗哗的直掉,露出了白色的头骨和挂着半边血肉的脸,老妈吓的直接昏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老妈知道自己得救了。
这时老爸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都给你说了,下午我来接你,你不听,这不出事了?还好你运气好,碰到高人了。”老爸训斥道,老妈一个白眼飘来。
“高人,没有高人,我咬了舌尖。”老妈给老爸讲了讲。
老爸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你就吹吧,知道吗,你说的这法,只有处子之身有用,而且你看看你舌头有伤没?”老爸说道。
老妈用舌头在口腔里探了探,呀,真没事,老妈记得自己当时可是下狠心咬的,伤口应该很大才对呀?
爷爷走进来,一句话打破了僵局,“是你肚子里的那个救的你,他是纯阳之体,你是他的母亲,血液和他是流通的,所以有用,知道吗?”
“老爸,既然你这三孙子这么牛,你为什么说不能要他呀?”老爸疑惑的说道。
爷爷苦笑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是我们杜家的福,可上面那位是不会要他留世的,他如果出世,将是一个异数,你说你作为一个老大,手下有个不受他控制的小弟,你说他会高兴吗?”爷爷说完,摇摇头,走了出去。
在床上躺了半天,本来就好动的老妈再也忍不住了,下了床,帮忙去了。
当天是中元节,三位爷爷站在院子里,看着灰蒙蒙的天。
“大哥,这天不对呀,阴气太浓,有变数呀!”精通周易八卦之数的三爷说道。三爷一脸苦闷之情,本来十分相信自己的道术的三爷,怎么也看不透这几天的便数。
“是呀……”爷爷话刚出口,便见老爸一边叫着,跑了过来,爷爷一看本来十分镇定的老爸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这肯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