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然沉了下来,黑蒙蒙的天空中飞舞着洁白晶莹的雪花。
雪傺放下书,轻声问道:“冬天来了?”
纯影低下头,恭敬地回答:“小姐,已经初春了。”
初春?花祭国天气一向温暖,不该到这时候还下雪啊。雪傺垂下眸,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她出声吩咐道:“来人,准备马车,去雪庄。”
“是”门外有人低声应道。
“纯影,你认为这气象有何预兆?”雪傺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我总觉得不对,我的感觉不会出错。”
她是雪家最出色的弟子,天赋异禀,一些危险的事时常有预感。
纯影细想了一会儿,刚想回答,便被门外两道声音打断。
“九小姐,雪夫人命我等送小姐出城,请小姐能尽快随我们离开。”
雪傺一惊,心里不安更甚,她连忙让纯影打开门,待两人进来便急不可待地问道:“为何要我出城,娘亲出了什么事?”
“九小姐,雪家……大劫已至,现在刻不容缓,请您立刻随我们离开!”两人齐刷刷地跪下来,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恳求。
闻言,雪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地看向东方。一旁的纯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是娘亲吩咐……我们……离开”雪傺收回了目光,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看向跪着的两人,轻声说:“起来吧,难得你们二人在这个时候还愿意留在这。”
她缓步走出房间,几人连忙跟上前。
在纷扬的雪花中,她一身白衣,背挺得笔直,却无端让人有股想流泪的悲伤。
纯影却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刚才那两人在离开的一瞬间向她摇了摇头,让她明白了她必须留下。
纯影有些忧伤地看着雪傺的背影,看见她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无意间在夫人书房外听到的话。
“小姐,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吧……”
不远处行驶的马车里,雪傺垂下眸,嘴角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她嘴唇动了动,轻声说道:“对不起……”
雪傺深吸了一口气,雪家大劫这件事娘亲小时候便和她说起过,那时她还不明白,但长大了也渐渐就明白了。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刻苦学习,翻阅无数古籍寻找一些方法,却还是无法改变早已注定的一切。
这就是……命吗?
雪傺不甘心地问自己,有点痛恨自己的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去。
心就像被人用力捏了一下,痛苦铺天盖地地涌来。
接下来去的是神山,她需要拜见沧海老人,等时机成熟了便去月家。
娘亲什么都安排好了啊…也不知道阿锦和小翎怎么样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雪傺突然想起来,雪家大劫这件事让她失去了冷静的思考。
“我叫王烈,他叫王明。九小姐,你放心很快就到了,前头就是神山了。”
马车内一片寂静,王烈挠了挠头,用力甩了甩马鞭,马嘶叫一声加快了速度。
王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王明,有些奇怪,但看到他平凡而熟悉的五官,想了想,没说什么。
王烈专注地赶着马车,不一会,他抬头便看到了直插云天的山峰。不由咧嘴一笑,道:“九小姐,神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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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说了没有?月家那位九公子回来了。”
“就是那位沧海老人最小的亲传弟子?”
“对对对,就是他。”
“你们说的是谁?”旁边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
那几人本来有些不耐烦,一回头便看到一张蒙着面纱的脸,尽管看不清容貌,但露在外面的眼睛清澈明亮,就像月光下潺潺的溪流。
那几人有些看呆了,结结巴巴地答道:“九公子……月……倾。”
“月倾…”她重复了一遍,漂亮的柳眉弯了弯,“谢谢你们。”
她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
那几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好漂亮的姑娘啊。”
“她的眼睛可真好看!”
“说起来真奇怪……竟然有人不知道九公子…”
“喂喂!你们几个别说了,九公子的马车来了。”
那几人讪讪地闭了嘴,与此同时,周围爆发出一声声欢呼雀跃的尖叫。
这时缓缓行来一辆马车,车身是藏青色的,不张扬,反倒有些低调。车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车内人的相貌。
众人有些失望,不少女子伤心地揪坏了手中的手帕。
不少女子望眼欲穿,希望来阵风将车帘掀起,但马车依旧平稳缓慢,匀速地行驶过去。
月倾地坐在马车里安静地看书,外边人们的声音仿佛并没有传入他的耳朵里,
根根如白玉般晶莹的手指放在书页上,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的眼睛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直到车外轻轻传来一声“公子,到了”他才慢慢清醒过来。
揉了揉太阳穴,月倾站起身子,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拉开了车帘。
他走下马车,望着这座金碧辉煌、气势宏伟的山庄,其规模堪比皇家别院。
真不愧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月家!
月倾突然想起了雪家,当年也是同样的金碧辉煌,如今却变成了一堆废墟……
月倾收回目光,抬步向前走,朝站在门口的几人行了一礼。
站在最前面的是月夫人,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因为保养好她的皮肤依旧细腻,好像二十多岁的国行一般,一张脸更是美艳无双,但一举一动都给人雍容华贵之感。
月夫人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扶起月倾,欣慰地说:“,这么多年都见不上几面,小九都长这么大了。”
“小九不孝,未能时时陪伴在爹娘身边。”闻言,月倾绝美的脸上浮起一丝悲伤。
月慎一向冰冷英俊的脸上柔和下来,道:“既然小九回来了,我们进去再聊。”
月夫人用手帕抹了抹眼睛,轻笑道:“是我见到小九激动了,竟忘了这是在门口。我们快进去,清儿那几个孩子怕是等急了。”
月倾颔首,落后月氏夫妇一步位置走着,边和他们聊天,聊着在神山发生的趣事。
月家规定,小辈中除了继承人一律不准在门口迎接人,而长辈中除了重要的人家主夫妇也不必亲自迎接。他们无非是担心月倾常年不在家族,与月家嫡系疏远了而被底边下人怠慢。
到是有心了……
其实当年月夫人生下的是死胎,她在怀孕期间被一位姬妾下了药。月慎怕她伤心便对她说她养胎时被人下了药,小九身体不好被送到神山养病,神山环境好,又有闻名天下的沧海老人,是很好的去所。
于是当时住在神山还是雪傺的月倾便顺理成章成了月家第九子,这事只有沧海老人、月慎、他和娘亲知道。
正想着,远远传来一道声音:“娘亲、爹爹,是九哥哥回来了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清脆动听,透着一股少女特有的嗓音,正是月家十小姐月清滢。
月清滢一身白色裙装,远远看去像只白色轻盈的蝴蝶。
只见这只蝴蝶很快飞到月倾面前笑好奇地看着他。
一身白色衣裙衬得她灵动无双,可能年龄尚小,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五官和月慎很像只有眉宇间看出与月夫人有些相似。父母的容貌都生得很好,想必将来也一定是个大美人。
一双眼睛乌黑狡黠,如同一只可爱的小狐狸,让人忍不住捧在手心细心呵护。也难怪月慎一向疼爱这古灵精怪的小女儿。
月倾伸出手,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发,微笑道:“是啊,清儿有没有想我?九哥哥回来可是给你买了礼物的。”
月倾的脸庞光洁白皙,在神山生活多年,许是受了环境的影响,一张脸仿佛精雕细琢般精致,虽然秀气但不女气,高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双浅色的嘴唇,一双眼睛温和清澈,如同一块上好的玉珏。
此刻,这张俊美的脸上正挂着温柔的笑容。
月清滢本来被月倾的一笑有些迷住了,一听到又礼物立刻就向他撒起娇来:“九哥哥,清儿当然想你了啦……你看清儿的脸蛋都瘦了一圈呐……”
月倾本来就与月清滢一母同胞,关系自然不必说。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有些期待地眨眨眼。
“看出来了,九哥哥一会九派人将礼物送来。”
闻言,月清滢高兴地晃了晃脑袋,一双眼睛弯成了半月形。
一旁听着的月夫人忍俊不禁,笑道:“你这小脸,我看是胖了一圈才是。”
“哪有啊……娘亲,你欺负清儿。”月清滢的小嘴嘟得高高的,委屈地看着月夫人和月倾。
她眼神一转看到了月慎站在后面,连忙跑了过去,扑进月慎怀里,软软糯糯地诉说着委屈。
看着三人相处很愉快,月慎心情舒畅,摸摸小女儿的脑袋,道:“月鸣,带九公子去望尘居。小九,晚上还有个家宴,你准备一下。”
月倾点了点头,再次向两人行了礼,便跟着月鸣向前走去。
月清滢本想跟着亲近亲近这个长相俊美性格温和的哥哥,但无奈被月夫人制止了。
“你九哥哥坐了一天的马车,有些累了你别去闹他。”
月夫人作为母亲,十分了解小女儿的心思。她这个女儿,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喜欢美人这一项让她有些头疼。
小九长相即便是在相貌天生俊美的月家也称得上俊逸非凡。更何况他又是清儿的亲哥哥,想必清儿更是无法无天了。
月清滢有些失望地看着月倾背影,不过很快,她又展开笑颜,跟爹娘打了招呼,便蹦蹦跳跳地向自己的“桃夭阁”跑去。
来日方长,哥哥又不会跑了,她才不急呢!
月夫人站在原地,想起月倾,神情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与小九这么多年不见,他对我们终究是有些生疏了,不过好在小九身体好了,以后有机会定要向沧海老人上门拜见。”
月慎沉默着,只是搂住搂月夫人纤细的腰肢向里的地方走去,许久才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