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樊是在一次互为友人当“灯泡”时,不经意的偶见第一面。他性情温和,对人细心周到。说话不多,偶尔很有分寸的插上一两句,既不觉拙舌笨嘴,又冷热适度;即不夸夸其谈,又倍觉温文儒雅。一丝常挂于脸上的自然微笑,百个姑娘见了,百个心情好。如此实在、可靠、本分的男孩,难得。
在小站待业的日子里,少女那方处女地竟为樊奇奇怪怪地开出许多艳丽芬芳的花。每次工坐间小憩,漫无目的抬头,却看见樊坐在火车头上,微笑着向我招手。我知道,他是出于一种礼貌性的招手。听友人说,他已有女朋友,我只不过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罢了。但我一直为樊心猿意马。
门前那株腊梅,早早地吐开了春的蓓蕾。友人给我带来樊的消息。樊想来看我。按捺住那颗狂跳不已的芳心,面带羞涩,欲擒故纵地说:“待我考虑考虑?”友人担心地问“有男朋友了?还是在乎他的过去?”“不,我与父母商量后再作决定。”友人稍稍放心离去,我却后悔不该如此决定。真想立刻见到那张微笑不败的脸。又怕樊说我不稳重、浮躁,不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好女孩。他刚与女友“吹灯”,就想起了我。说明樊能在美好中寻求宽慰,不愧活得乐观、积极的男人。
父母见过樊后,挺喜欢。我们的恋爱在无任何阻碍的情况下自由延伸……由于单位住房紧张,我们无法营造自己的爱巢。又不愿为了等待分配新房,而错过生儿育女的佳期以及人生的许多美丽。家里只有三十二平方米的住房。哥嫂婚后带着孩子与父母同住,还有七十一岁高龄的阿婆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俩再挤进这间小鸽笼,恐怕只有挂在墙上的份了。父母对儿女,就像母鸡孵小鸡,谁也不让冷着,饿着。父亲腾出一间方方一米七的小鸡圈,扫去屋顶的灰尘、蛛网,我先用了四十三张报纸把墙包装一新。嗅嗅浆糊混着油墨香的新房,想象着我们未来的宝宝将生于“书香门第”,那种脱颖脱俗的满足感,是我们聊以自慰的最佳生活调味品。双人床无法摆进去,父亲找来一些木板,拼做成一张长一点七米,宽一点三米的特殊婚床。每次进去,先生总是客气谦让地说:“女士优先,夫人请进”。床的一侧,父亲设计制作了三层架子,可放衣物、书之类的东西。母亲早已为我们备好床上用品,她催促父亲:“快出来让我,不要耽误铺新床的好时辰”。先生用纸剪了一个大大的红双喜,端端正正贴于门上,小屋顿时喜气盈门。就这样,我们的婚礼既简单,又轻松自在。虽无亲朋好友祝贺之热闹,却有双亲的真诚祝福,兄弟姐妹们的凑合,足矣;虽无宽敞豪华的居室,自己动手装扮、点缀的这间小屋,也不失为一雅阁。四代同堂的和谐、幸福生活,羡煞了徘徊多日的燕子,终于下定决心在我们的小屋檐下筑巢、嬉戏。
小屋虽小,却是属于我们的立锥之地。它充满了温馨与甜蜜。所有的烦恼、琐碎杂事、伤心、委屈都在这里涤尽。站在离地两尺的床上,头顶着纸板搭起的屋顶,那种顶天立地的伟大,把人生路上的乌云密布,严冬相逼视若走泥丸;倦缩于床,偶有风过,扇出一点点鸡粪加霉臭味,也影响不了我在小屋心宽神散的梦游。在大雨如注的夜晚,我与先生默默相对。打开窗户,静听檐水哗哗作响,想象着雨夜里流浪的人们,或是虫虫脑脑,活生生的生命、精灵是否如同我们有一点点遮风避雨的弹丸之地。捧着口琴,吹起6617|60|6632|3.01,先生轻声附和:“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悠闲快乐时,随手翻阅《席慕蓉诗选》,慢慢咀嚼《白鸟之死》的美丽依恋。生活中遇到不顺心的事时,躲进小屋,回想少年时代的保夫鲁沙经历的是怎样一种苦难生活。人,就是这样在磨砺中炼成钢的。偶与先生产生摩擦,墙上那首小诗是最好的解药,能快速制冷:如果你爱的是现在这个我/那么请别试图在婚后改变我/因为我不会改变什么/如果你只是想先抓个对象/婚后再把他改造得合乎你的理想/那么请别再嫁给我/因为我婚后也不会改变什么。
九九重阳,女儿降临了。充溢着小屋的是她扯开喉咙的啼哭。难怪,由于房子太小,女儿撒尿尿,抱着她无法蹲下,不小心床边轻擦了女儿的嫩手,只好把床脚垫高,钻入床下,让幼小的女儿昏天黑地的乱撒一地。冬天的小屋,被一家挤得热热乎乎。推开小窗,女儿静静地望着深远湛蓝的天空,这时的我才感到,忙碌中能挤出一个心情与女儿放飞心境,不也是一种轻松与娱悦吗?夜晚,女儿喜欢开着小窗睡觉,胖藕似的小手指着月亮星星,嘴里嚼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话语,迷迷糊糊睡去。
小屋包容了一家的温暖、安全,以及一切思想。但是随着女儿的长大,外面的世界比小屋更宽广,更美丽,搬迁也就在所难免。
离家的那天,父亲说:“这间小屋原封不动的替你们留着,想家了就回来住几日。我会经常打开门窗通通风,或者晒晒被子。要是在新房住不习惯,带着孩子再搬回来。”母亲说:“金窝、银窝,不如这间鸡圈改造的窝。”我使劲点着头,答应他(她)们一定常回家来看看。
小屋,似一个破背包里的一片绿叶;又似轻挽父母儿女亲情的爱之手;似童话里的小木屋,温馨富有;又似醇香的一滴老酒;是我们心灵的栖所,一生最最难舍、难忘的爱之屋。
感悟箴言小屋,似一个破背包里的一片绿叶;又似轻挽父母儿女亲情的爱之手;是我们心灵的栖所,一生最最难舍、难忘的爱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