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漪没有如愿归还虎符,她的手轻轻放在门把上,正想推门入内时,听到殿内传来两个人的争执声。
其中一个是颜唤,另外一个,声音宛若黄鹂,悦耳动人。
“你真的这么绝情,如今见都不见我一面。”
“朕只认识从前的越菱公主,却从不认识如今的贞贵人。”
“颜唤哥哥,你是恼我嫁给南朝那老皇帝,恼我如今不是处子之身?我以为你非凡夫俗子,并不会在意这些。”
“越菱!”颜唤的声音徒然加重,“你擅闯惊鸿殿,已是犯了死罪。朕念你年少不懂事,暂且放过你这一回,趁着眼下还没人发现你,你早点回去吧。”
如漪只觉得里面的女声有些熟悉,再而听到“贞贵人”三个字时,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可这些想法刚刚初见端倪,又飘得无影无踪,如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乱得成一锅粥了。
算了吧,如漪颓然,原本还想着趁颜唤睡着,偷偷将虎符送还,眼下是没这个可能了。
离去前,终究是随了强大的好奇心,如漪趴在门缝里小心偷窥,只见殿内站了一位黑衣女子,显然是趁着黑夜,潜伏进宫的。虽然只是个侧影,又穿着乌漆墨黑的黑行衣,可还是能看出她身姿袅袅,想必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颜唤哥哥,你忘记了,你曾经说过非我不娶。”大概因为颜唤不为所动,黑衣女子的声音渐渐有些激动,她一把将颜唤抱住,抽泣道,“我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
这次,如漪看到了女子的脸,正如同她的声音给人的感觉一样,是个极其清丽温婉的古典美人。可不知为何,光听着这声音,如漪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透过这张完全陌生的脸,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颜唤冷笑了一声,不露痕迹地摆脱掉她的手。
“请贞贵人自重。”
女子的脸倏然变得煞白,她低头看着自己毫不留情被拂掉的双手,空无地捏了捏空气。“你真要这般绝情?”说着,落下泪来,潺潺如细流,在夜光的折射下,宛若一条条银河。
如漪眼见女子流泪,渐渐生了心虚之感,这样窥探他人的隐私,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此女与颜唤有感情纠葛,她也不想掺和其中。顿了会,便轻轻凝神退后,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小心抬了双腿正欲走,脖子处却突然传来冰凉的感觉,如漪以为是屋檐上的露水恰好滴落,没怎么在意,潜意识地伸手去摸,这一摸,她吓了一大跳,指尖迅速被割了一下,细密的疼痛顷刻间清晰传遍全身。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身后,凌术沉沉的声音传来。
如漪僵硬在原地,她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刀锋,倒不至于一时方寸大乱。她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淡淡道,“我乃皇上的近身侍女,出现在这里,不是再正常不过嘛?倒是你,凌侍卫,你深更半夜来这里又做什么?”
脖子上的剑,未松开分毫。凌术闻言,眼中的戾气更重,他将剑更深地抵住如漪的脖子,狠声道,“段姑娘好从容淡定,这样的胆色和沉着,屈居当一个小宫女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如漪吃痛,忍不住轻呼出声,她分明感觉到有血汩汩地从脖颈处流了下来,一直蜿蜒落入衣襟中。
如漪也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当下来了脾气,“凌侍卫,为什么你总是事事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令你看我这么不顺眼?”
“感觉,我感觉你身上藏着阴谋。说!你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的说话声没有刻意压轻,一墙之隔的惊鸿殿内,颜唤与越菱公主同时噤了声。
“谁在外面说话?”越菱蹙了眉头,很是反感有人打搅,尽管如此,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擦干眼泪。
颜唤抬了眸望向门外,然后径自走去开门。他突然有些庆幸,这种适时的打扰。
门外,凌术的剑依旧冰冷无情地抵在如漪的脖子上,雪白的颈项被血染一片,连带着衣服也被染湿了一大块。
颜唤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情景,不免楞了一愣。
而凌术看到穿着黑行衣的越菱公主,也是楞了一愣。
如漪没注意到的是,越菱公主看见她的一瞬,也是楞了一愣,紧接着,整个人便惊呆在原地。
“恕奴婢无法给皇上行礼了。”如漪苦着脸说道。
颜唤忽有点头疼,他指了指剑,问凌术,“怎么回事?”
凌术看了眼越菱公主,没吭声。
颜唤没有再看越菱公主,他笔直走到凌术伸前,夹住他的剑,慢慢从如漪的脖子上移下来。“护送越菱公主回蓝月国。”
“你怎么在这里?”
如漪奇怪地听到有人在问,眼前这个陌生女人正在质问自己,她的脸色相较于刚才更加苍白了些,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可是,她们认识吗?
如漪看了看自己的周围,确定她是在看自己。然后,如漪迟疑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这位姑娘,你是同我说话?我们认识吗?”
越菱公主张了张口,却是哑口无言。
“越菱。”颜唤伸手拦住她,“你深夜离宫,你父皇与母后该很着急,还是早点回去吧,朕叫凌侍卫送你回去。”
如漪不是太笨,还是能清晰地察觉到一丝异样,颜唤此举分明是想阻止这个女子说话。
她和她有什么关系吗?纵使如漪想破脑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夜凉了,如漪脖子上的血已成痂。
越菱公主最后看了她一眼,无数情绪在她的眸孔里翻涌着一闪而过,渐渐都化为了水一般的平静,她对颜唤笑了声,声音不带一丝暖意,“既然你这么想赶我走,我也遂你的愿。只是你不爱我也就罢了,你怎么重新找了一个这么丑的。你知不知道,这样才最伤我的心。”
如漪闻言,一下子懵了,怎么就牵扯了资自己进去?
颜唤笑了笑,唇角牵扯出好看的弧度,下巴的胡茬微微泛着青色,是连日来批阅奏折所致。
“女子的美丽,若只是来自皮囊,未免太过肤浅。再说了,朕喜欢什么人,爱上什么人,又关你什么事。”
如漪更懵了,傻傻地立在原地。
越菱公主原是在逞强,才说方才那些气话,却不料颜唤顺了她的话反击自己,一下子气得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