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足神驹从泥泞沸腾的浆流中踏出,凛凛如风。
八足挺拔有力,支撑着健硕的躯体,灰色的鬃毛柔顺似雪,覆盖着,完全遮蔽着。
明明有八足,却不会显得怪异,反而透出和谐唯美的感觉。
毛发的灰也不给人以灰所特有的暗沉,应说是衬托出了肌体的俊秀吧。
这就是邪神洛基之子,驰骋于天地的神驹,八足的神驹,斯雷普尼尔。
仿佛拥有着独特的引力,陈斌与祂相互对视着。
战场一分为二,暴猿与洛基,陈斌与神驹,不,是乌洛波洛斯与八足的神驹。
无色的眸注视陈斌,没有发起攻击,蹄踏在虚空之上,敬为父献上最精彩的游戏。
血开始灼热,澎湃的心跳,变化的心率,多么的想要得到。
身躯开始转换,念想着那衔着生死的神蛇,对付同为神兽的敌人,化作不朽之蛇再合适不过。
极黑的鳞,有力的可以覆蔽天空与大地的躯体,冰冷的蛇眸,伸展开来,即为真正的神蛇。
由吞噬将之展现,战斗,早已开始。
踏蹄而至,奔行于虚无之中。
会在哪里出现,会从哪里踏出,这便是八足的疾行吗?
即使用蛇眼感知,也无法察觉,仅是闪过的点。
点一个接一个,充满了战场。
点连成了线,结成了面。
笼罩着庞大的蛇,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冲击力,由速度加之距离迸发的冲击,如同锁链,欲将陈斌捆绑。
八方来袭,因这速太快,判断不了位置。
祂,冲击而来,一往无前,向着前方,嘹亮的马嘶声震动空气,要撕裂。
挣脱了空间的束缚,消弭了空气的阻碍。
当得见时,已无法闪避。
八足带来的神力,冲击在庞大的蛇躯,震落了悬空的蛇。
虽然与之为敌,但也不得不称赞。
无愧于神的血脉,凌驾于空间之上。
这里没有海洋,陈斌想,那八足,即使在洋海,也可肆意奔腾吧!
真是令人羡慕,可驰骋于大地,海洋,天空,现世任意角落的神驹,还拥有与此相得益彰的极速。
真是越来越想要得到了。
内心为之欢腾,为之雀跃,连冰冷的血都要沸腾。
不远处,另一处战场也在爆发最激烈的战斗。
暴猿完全的狂暴了,无数的拳如雨点落下,密集,令人无暇躲避。
速度与力量的结合,诞生了这能将邪神压制的拳。
战场一路往上,连绵着,覆盖了无数层,每一寸塔身,每一级台阶,都化为了汹涌的战火降临之地。仅是靠着千里的神鞋,并不能使洛基完全的避开所有的攻击。
黄昏下,一缕缕血沿着身躯流淌,溅落到塔身上。
那血晶莹,散着光,毫无疑问唯有强大的血方能如此耀眼,如同星辰一般。
洛基的血在流淌,祂,受伤了,那死一般苍白的皮肤显得更加病态。
瞳孔里,因受伤而燃起火光,那是邪火,堕落的火神挥斥的邪火。
猿啊,即使狂暴,在神明身上留下伤痕。
但,也并不是没有代价,可以说是远超其战果的代价。
全身,都在溢血,在站立之地,形成了浅洼。浅洼,还在不断地扩大。
“死吧,死吧,化为余烬吧!”神语,嘹亮,传遍神界。
巴别塔,自下而上,逐级燃起了灰暗的火焰。
火,本代表明亮,辉煌,孕育着希望。
可洛基的火焰不同,压抑深沉的灰,如同祂所经受的苦难。
日夜哀鸣所引发的绝望,将火的位格彻底浸染,诞生出此等邪火。
甫一点燃,便带来了浓重的绝望,洛基,发怒了。
神之怒,将带来毁灭。
将自身的血液灼烧为空气,将暴猿的血液灼烧为空气。
洛基想要用这绝望得邪火将猿葬送,再这么狂暴,亦逃脱不出这份绝望。
神啊,果然不是这么轻易便可屠灭的。
柯城,即使被绝望之火充斥,亦向前挥动拳,棕色的毛发蜷曲,掩不住疲惫,衰弱。
撑是还可以撑的,但时间不会长久。
地上与身上,已没有血,不是没有伤口,伤口密布于猿身,甚至脸部也有伤痕。
不是没有伤口,不是没有血,而是,血一流出,便会蒸发。
动作,越来越迟缓,蒸发的白气冉冉升起,全部都是无形的血。
坚强,不屈,就算那副异的躯体再怎么强健,仅是站着,应该便需要竭尽全力。
得快点解决这里啊!如果柯城倒下,独自对抗洛基,简直就是送死的玩笑。
八足神驹向着陈斌坠落之地俯冲,马蹄带动气流,形成风雷声,四极的空间都摇撼着。
这神力,这神速,相结合的无敌攻势。
祂,是洛基之子,尽管并不伟大,身为坐骑,但也传承了一部分神力。
同时,也传承了神所独有的傲慢。
以必胜的信念,携着必胜的决心,陈斌所化的蛇于地上悬空。
当然,所谓信念,决心不过是精神的慰藉,实质的帮助近乎于无。
幸好,这头马够笨的,竟然毫无顾忌地就冲了下来,呵呵,大概是想早点将自己殒命,结束这场战斗。
怎么说,也算是神子嘛,又身兼神兽,要不留余地,尽情释放,给予祂不能再战的强力一击。
隆起的灰,交杂着黑。烟,在此弥漫。
遮蔽了视线,遮掩了光亮。
这是为八足的神驹所设的盛宴,要在此将其吞噬。
矫健的身姿踏着长空而下,威武的雄姿要以铁蹄踏破下方的大地。
连着那亵渎的伪蛇,也一起粉碎。
来吧,来了,黑烟中,升起了惧,蛇在等待,蛇在伺机。
轰隆声,大地龟裂,这是八足之力,借由神速引发的强大力量。
足以贯穿身躯,撕裂灵魂。
龟裂的,只有大地,烟散开,石的碎屑四散,石与石碰撞,凝固的石块迸溅。
重叠在一起,人所建筑的,这一刻,脆弱无比。
轻易被打散,积木倒了,垮了。
在龟裂的,失去有序的大地上,烟散开了,如烟般,虚无,空无一物的大地呈现真貌。
没有蛇,没有鳞,没有血,虽杂乱,却洁净,不曾染上一层污秽。
不安的嘶鸣,想要离开,必须离开,不详之地。
因,蛇在暗中伺机。可以听得见,蛇之鳞与皮游走于龟裂大地的动静。
轻柔而静谧,微小的发毛的声音,蛇啊,在爬,蛇啊,在绕。
当黑烟完全散尽,深红的蛇信吞吐着,不加掩饰自己的欲望,连同声化作实质。
神驹看清了蛇的面目,他,就在身边。
何时,变得如此庞大,何时,如此慑人。
那冰冷的眼,在黄昏下,耀动着,是猎人的目光。
蛇啊,缓慢地蜿蜒自己的身躯,蛇躯,是如此的细长。
细长到足以盘绕缠旋着这块龟裂的大地,八足的神驹响起了比之以往更加嘹亮的嘶鸣。
嘶鸣到嘶哑,那已不是声,而是悲,恐惧,以及,比恐惧,不安更加深沉的,如深渊的绝望。
巨大的蛇颅高高扬起,在昏暗的光中,明灭不定。
摇曳着,升腾着,即是蛇颅,也是欲望。
将万物吞噬,即使是神子,也欲加吞噬的愿望。
地,已经成为了蛇的猎场。盘旋的躯体封锁了区域,此刻,离开牢笼的方法,唯有冲出。
冲出,继而冲上,冲向无垠的天。
灰色的鬃毛向着上,随着最后的嘶鸣,冲上天际。
毫无迟钝,毫不犹豫,即使力以耗尽,亦向上奔驰。
祂是神驹,八足的神驹,拥极速,乃神子,是八足的神驹,驰骋的天马。
神话也不曾抹灭,如今,来到此地,更应展现荣光。
想继续驰骋,继续飞跃,在这地,在这天。
怎么可能让你逃掉啊,牢笼已经结成。
纵使拥八足,为极速。此时为力生成的间歇,从天俯冲,释放力量。
强大的破坏力也使力消磨殆尽,等待力的新生。
这时间很短,只要迟缓一下,向着上方天际,便能解脱。
重新回复,力会再生。
可惜啊,蛇在伺机待发,等待了这么久,所积蓄的力量。
在狩猎的那一刻,化为速度,蛇颅向着神驹。
腥臭的,不见底的口张开。
那一刻,无与伦比,超越了一切。
直到狩猎完成,成功灭杀了,捕获了。
直接将之吞噬,神化的躯体崩坏,化为灰烬,在口中下咽。
在腹中消化,吞噬了,结束了,将八足神驹吞噬了。
腹中,仿佛生成了清流,洗涤着陈斌的躯体,
有新的东西生成,还在不断完善,去除杂质,一步步地升华。
力量,异变,还有承载的名讳。
记忆中多出了更加具体的固体,形成灰霭,化为朦朦的结晶。
八足神驹,斯雷普尼尔的力量,得到了。
同时,化作了人姿,为了更好地传承。
黄昏的世界,此时投下一束光,那是不同于界内编织的虚幻之光,是真实的光芒。
这个界不再无缺,这是两者共同构筑的界,由斯雷普尼尔与洛基共同掌御。
如今,一者消亡了。
是否是错觉,塔似乎矮了一些,模糊了一些。
喘着气,很疲惫,却根本无法放松。
身体很痛,如亿万只蚊在叮噬,千万把刀在切割。
又很清醒,也知道,一定不会死去。
这是融合的过程,吞噬的副作用。
能庆幸的,只有这过程十分短暂,短暂到令人永不想再体会。
“呼—呼”。活着的感觉真是好。
悠闲的感觉,闲暇的时间,美好的事物。
“啧啧,真是了不起!”作呕的爽朗,镰出现在旁边。
“都两个了,加上哪些喽喽,一些莫名奇妙的记忆,竟然还能活着。”
不停地赞叹,不停地夸耀,脸上不知何时,已带了一副眼镜,惊喜地看着。
不是看人,也不是看异,是看着精美物体般的眼神。
“真是奇迹啊!”赞叹到此为止。
“镰先生,我的状态怎么样?”陈斌虚弱地说道。
“完全没有问题,可以撑很久很久啊,真是上天的杰作。”很满意,很高兴,脸上的笑容真是无微不至。令人作呕,疯狂的笑容。
“你在夸耀自己吗,镰先生,如果你是上帝的话,估计世界早就灭亡了。”
这个神经质的家伙,一如既往的疯狂,不知罪恶。
“我只是高兴啊!”
“好了,还有个大家伙,加把劲把祂也吞噬了的话。”
“我应该就死了吧。”陈斌平淡地接着镰说过的话。
“怎么可能,你可是最珍贵的独一无二的杰作,就算死了,也会把你拉回来的。”
镰说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十分亲和,魔鬼一样。
“这种混蛋真是应该早点死啊!”陈斌在心里咒骂道。
似乎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喜悦,镰又回到了安全的战场边缘。
不知在哪个角落,继续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