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被禁锢是很容易脱离的,但心被禁锢,就很难了。
想要离开,不是依靠他人,而是自己。
心被禁,是自己施以的禁锢。
只有自己才能解开,只有自己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么说,是我自己想要待在那个地方的。”林初月的语气轻快,如同忘记了过去的愁烦。
她已经出来了。
“按道理来讲是这样。”陈斌说道。
“可是没道理啊,我开头确实是想在那里的,可待了几天,就想离开了,却发现根本离不开。”
“如果按你说的,禁锢自己的是我自己,我应该可以出去的啊!”
“我不知道,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那你是什么方面的?”
“吞噬。”
这是起初的愿望,或者说是,被愿望驱使的源动力。
“你跟着我干什么?”陈斌走了很久,林初月一直在后面跟着。
“想看看不一样的世界。”林初月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飞扬。
抑郁一扫而空,看不出曾是如此孤独绝望的人。
“这是去学校的路吧!”周边的环境很熟悉,开头以为是凑巧,不过后来的路线一直没有偏移。
果然是要到学校啊。林初月很好奇,身边的男子要做什么,还有,还不知道名字,明明自己的名字都已经告诉他了。
“嗯。”陈斌随口答道,有些东西要整理,很明晰的线索指引着前方。
“是要打妖怪吗?”林初雪以夸张的神情说道,还配上了握拳的姿势。
真是奇怪的女孩,大学生,中学生,就像小学生一样纯朴吧。
“你觉得这世上有妖怪存在吗?”陈斌问道。想知道她会怎样回答,存在,或不存在。
“存在,或不存在都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是很在意怪诞的事情。”
“为什么前面又表现得很感兴趣的样子,想这样问吧。”
“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而已。”女孩揭示了谜底。
“可以成为朋友吗?”轻轻的,是请求的语气。
“大概不能吧!”陈斌果断地拒绝了。
“是嘛,真可惜啊,好不容易有个想要成为朋友的人。”
“唉。”叹气,垂头丧气。
“能问下为什么救我吗?”林初月最后问道。
知道要离别了。
“偶尔想要做些正义的事,弥补内心的罪恶感。”
真是可笑的理由,没人会相信吧!
会把这当作谎言吧,除了自己,谁又能分辨言语的真实呢。
“好奇怪的理由,我上课去了。”没有质疑,没有肯定,轻踏着步伐,她朝着另一侧走去。
遥望高空,巴别塔朦胧而宏伟,有着引领心神的异力。
快要结束了,就算是再怎么宏伟,也会消逝,不留下一丝痕迹。
就像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许终究只是徒劳。
校园,朝气蓬勃的人。
“白天,在阳光下,是多么美好,不是吗?你在这吧!”
“嗯,叔叔。”
充满阳光的温暖声音,干净的服饰,爽朗的笑容。
是陈志华,算是亲戚吧。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闲聊着,在午后的阳光下。
“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死去了。”开朗乐观,不似已死之人。
“是吗?辛苦了。”陈斌侧过头,看着身边的男孩,有点悲伤吧。
“是啊,突然就死去了,真是很不适应啊。”
“哈,过了好久才明白自己死去的事实。”温和,语速平和。
“很精神啊,想做的做好了?”
“不想了,觉得没意义了。”
夏日,连风都带着热气,吹拂着大地。
“你只是想玩吗,回来一次也不容易啊!”陈斌不能理解,这个已死的人所说的话。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想把大学念完,毕业这种程度。”
“那游戏,呵,很开心啊,实现人的愿望,尽管称不上是愿望。”
“叔叔,我能成佛吗?”
“怎么可能?”
“也是啊!”
释然了,男孩开怀的笑容,“最后,也给你添麻烦了。”
人死如烛灭,但有小部分人也许会再度点亮,蜡已尽,此刻所燃烧的,是最纯净的眷恋,对生的眷恋。
然后除去一切美质,化身恶鬼。
名为实现的仪式,孩子的幻想,玩乐所诞生出的卡牌游戏。
死之化身,死前就必定有所祈求,向着连自己也不清楚的诸天神鬼祈求。
以祭祀为代价,获得一定的生。
说起卡牌,王与后,魔法,古老的传统,也应只存于遥远的传说中。
但其中一些,在近代,现代,依旧流传着。
王与后,在一些国度还作为象征而存在着,有着其它词汇无法企及的力量。
魔法,在近代及现代,被严谨的科学所取代。
在很久以前,所谓科学,即是魔法。
在陈斌眼中,两者并无差别,知晓其含义,则为科学。
朦胧不知,则为魔法,两者这是在条件的不同下,交换了名字。
人类将魔法规格化,成为名为“科学”的可见体。
神明持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属于自己的“科学”,不过他们更愿以神秘掩盖。
以魔法,秘,炼金,加之以神秘的符号,文字概述。
有谁存着独特的恶,不同于人,身为神,喜欢着游戏,肆意践踏着人间。
雾气,延伸着,扩张着,遮蔽了太阳。
灰色,不安的色彩,恐惧的色彩,在夏日的午后,太阳最为炽盛之时。
有神临世,唯有神降,太阳方会黯淡,唯有神中的异端,灰雾才会笼罩。
“现世,真是很久没有来了啊!”
“这么的繁华,这么的美丽,这么的富有趣味。”
“游戏啊,就是要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尽情享受。”
那是一个小丑,浓重诡异的妆容,五彩斑斓的脸涂画着摄人的油彩,凸起的金色鼻子掩饰不住死一般苍白的皮肤。
针刺般的长发竖起,穿着鲜红的大衣的小丑。
一步步从天空中走出,从另一个世界跨越大门而来到此地的神。
神,是神明啊。面容诡异,着装怪气的神明。
神的话,是很容易认出的。
首先是世界不会太过排斥,像鬼魂之类的,存在的期限就十分短暂。
还有最重要的,神之威压,神之位格。
在此时,流动的风停滞了,阴凉的寒意即使在无风的午后也使人感到寒战。
在此刻降临之神的身边,悬挂着一炳权杖,上面,嵌着青色的神石。
神器与神石,真正的神明才能拥有的代表自身的位格之物,汇聚“敬”之物。
神在高空漫步着,一步步地走下。
陶醉地吸了一口气,透出,夸张地咧开嘴。
手执神权之杖,神由天降,由神话的缝隙,影世与现世的交点,莅临。
双目凸出,眼珠在中,说是神,外表更接近于魔。
漆黑的眼珠在旋转,跳动,从上至下,抑或绕着边缘滚动。
“哈,这个世界。”有火喷发,从天垂落。
神威浩瀚,如威如狱,超乎想象。
“以恶为誓,将此身堕入,尽情释放吧!将一切释放,狂欢至死吧!”
随着语落,数不尽的蝇化作洪流,向四方去。
神的化身,神的仆人,一只只蝇,进入人中,沉入人身。
互相地撕打,强烈的冲击。人啊,在这一刻,显露本性。
如兽般,血红的金文,由撕打中诞生。
巴别塔,在拔高,虚幻的塔身镂刻出纹理,一圈一笔,联结延续。
一瞬间,贯穿了苍穹。
“哒。”响指彻响,涟漪扩散,世界颠倒。
苍茫的界,竖立隔绝的屏障。
神话在此重现,昏黄的世界,残破孤立着,连风都在悲泣着,这是尽头之后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央,是直入云霄之塔—巴别塔。
恶显露实质,人身污浊,平日不显。
此刻,被引发,灰雾化作实质,游离向上,浸入一个个体。
那是引发这次事件的中心,已经死去多时却仍旧眷恋而在自己也不知的情况下向真神祈求的男孩。
现在,去除人世之美好,堕成恶鬼。
身姿拔高,肌体匀称,有着人的外形,鲜明醒目。
不管是神,还是魔,都是异的存在。
拥有着超绝之力,存于自身的神话与历史之中。
一般,不会降临。
一旦降临,即会引发不详。
有形的灾难,无形的干扰。
肯定的是,没有人驱除,大量存在将就此消逝。
陈斌遥望神明,唯有真正面对,才知渺小。
纵使如此,亦要拔除。
静心,消除对神之惧意,寻找在此刻,能与之对抗的,曾见过,曾噬过,曾想象过的。
无数的记忆,不曾随时间消褪。
愈加鲜明,最先呈现的,亦是最后永存的,那是妄想改变伊甸之史的传说之神蛇。
名讳为乌洛波洛斯,接近于神之蛇。
死与生相衔之蛇,它的身姿,停驻于脑海,沉陷入心灵至深处。
也许与此刻降临之神有着某种渊源,因而做出抉择,因而化身为异。
那是可以腾翔的神蛇,那是不死的神蛇,那是借由虚幻之中构筑起的蛇之异。
庞大的蛇身延绵于天际,黑硬的蛇鳞覆盖躯体,随之躁动的,是冰冷的蛇瞳,猩红的蛇信。
巨身横跨当空,阻隔空间,塔与此间的道路被隔绝。
貌如小丑般的神明停下脚步,滚动的眼珠亦随之静止。
危险的气息,澎湃的威压,“哈”,小丑的嘴再次咧开。
比任何时候更加愉悦,就算没有语言,也并不妨碍陈斌得知这种特别的心情。
危险的气息涌来,两者之间的距离在瞬间减短,化身蛇,更清晰地看见。
尾部不自觉地摆动,横落在近在咫尺的身躯上。
与极黑的不死蛇相较,小丑的身子瘦弱,无力,苍白似死一般的皮肤,似风吹一下便会倾倒。
如此悬殊,却能坦然立于蛇面前。
蛇尾没有打击到,没有感觉到接触事物才拥有的实感。
一柄权杖抵御住了攻击,青色的神石闪烁着黑光,宣示着自我的不凡。
“蛇的气息,属于耶梦加德的气息。”
“不过又不完整,虚幻而又芜杂,真是令人怀念啊!”
“蛇,狼,死亡,都曾为吾的儿女。”
“曾共同战斗,为我所自傲的儿女啊!”
小丑在巨蛇面前感怀,在追忆,逝去的神话,埋葬的历史。
没有泪水,亦无情感,单纯的回忆,当一切安好。
他说道:“那么,是成为真正的蛇,还是化为灰烬呢?”
脸孔扭曲了,愤怒,嬉笑,憎恨,无谓,各种各样的情感在那张涂着油彩,却极致苍白的脸上浮现。“啊!”神高歌着,呐喊着,神威中流淌着愿望,逆的愿望,毁灭的愿望。
挥舞着权杖,奔腾流动的火,要将眼前万物毁灭。
蛇,在此之际,彰显威能。
首尾相衔,形成完美,揭示生死,预示永恒,将神明困缚于圈的囚笼,将神威湮灭。
这是战的开始。
蛇拥鳞,作为不朽的神蛇,其鳞更是坚不可摧。
乌洛波洛斯,以此名讳带来的伟力亦是难以预测。
生与死的平衡,在相衔的圈内,有着绝对的静止,连时间也不能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