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宁静,王柳就这样呆呆得坐在床上发着呆。
房间内漆黑一片,屋外的灯火早已陆续熄灭。其实,王柳喜欢一个人待在夜色之中,喜欢独自看着窗外的月亮,彻底地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
突然,王柳的身子动弹一下,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活动下身子之后推门走了出去。晚风从推开的门扉里徐徐灌进房间,令其身子一个哆嗦。他苦笑一声,如果自己现在能够达到炼气三层,又何惧这晚风之冷?众人皆以为王柳修为低下,完全是其不思进取的结果。可事实不是这样。
王柳心中对于修炼的渴望比谁都要强烈。在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暗自修行,为的不过是心中那份执着和炽热,可很快他就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修行这方面的天赋。别人一天可以完成的,他需要三天,五天乃至十天。
穿梭在错落的屋舍之间,巨大火把上偶尔传来烈火爆裂的噼啪声。
人都需要尊严,都需要来自他人的认可。村落里的每个人对王柳都挺好,没人会嫌弃他瞎了的左眼。可尽管如此,王柳还是能够看见众人眼中那一丝隐晦的怜悯。
抬着头,看着墨色中那一轮模糊的圆月,王柳的眼神中迷茫之色开始逐渐蔓延,我以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难道,修行与我而言,只是一场奢望吗?”他咬着自己的嘴,脸色有些苍白。
修行天赋太差,便意味着失去了保护自己,保护村民的能力,这在动荡的蛮荒地界,是致命的弱点。懒惰、懈怠,不过是王柳对自己软弱仅剩的一点伪装,或许村里已经有人看出了自己这可笑的伪装,比如方烈。
一想到方烈那强健的体魄,王柳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来自心头深深的压迫。他双手握拳,浑身颤抖,指甲几乎开始陷进肉里。
“咚”
一声闷响突兀响起,王柳感觉像是有人用拳头狠狠砸在了自己胸口,整个人脸色难看至极。
“谁?”
一声惊喝脱口而出,可村落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丝毫的异样。冷汗开始在王柳的额头上渗出。
“咚”
又是一声闷响,王柳几乎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上。这一次,他听得更加真切,“是那座山!”他喘着粗气,两眼死死盯着白天那座环形山的方向,这诡异的闷响正是从那方传来。
耳畔只有自己喘着粗气的声音,那种令人心悸的闷响再也没有出现,王柳知道这并非错觉,浑身的冷汗已然证明一切。但他并不知道,每一次的闷响,其眉上都会有一道幽芒闪烁一次。
蛮荒氏族里破脉的日子来得很快。
从这一天清晨开始,村里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一种难言的压抑之感。很多身子骨比较弱的老人和幼童,都出现了头晕呕吐的症状,他们被集体安排到了村落东南角的一间屋子里休息,由七娘照顾。
站在屋外,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浓黑的积云很厚,更是隐隐有雷电闪光显露,轰隆隆的炸响在远方翻滚。
尽管很压抑,但作为从来未曾有过破脉之礼的村落,只要是能承受这股压抑的村民,都相继在村落东侧的空地处集合。一个皮肤干瘪的老者正打着一个做工粗糙的兽鼓,阵阵奇异的鼓声从其手掌与鼓面的碰撞中发出,召唤这村落里的所有人,这是村落里不成文的规矩,凡鼓声响起,必有要事。
不多时,小小的空地上就已然有了几十人,里面也不乏十余个孩童,其中最小的只有五岁,可尽管年幼,也已有了炼气一层的修为。依儿、方奎自然也在其中,他们和王柳是目前村落里最大的三个孩子,皆是十四岁的年纪。方奎此刻正跟在依儿后面,脸上笑意很浓。依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答着,目光却在人群里跳跃,像是在找着什么。
不远处一阵小小的骚动,那打鼓老人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刚刚还有些喧哗的人群亦是渐渐平息下来。人群突然让开一道缺口,冷师父面带笑意,被一群人簇拥着,徐步走了过来,站在了这空地中央,人群之中,王柳也跟在其后。
刚才还东张西望的依儿,一瞧见王柳的身影,整个脸粉扑扑的,踮着脚冲他招手,王柳见后只是冲她点头一笑,目光便又放在了冷师父身上。
依儿身后的方奎见此冷哼一声,看着身前有些兴奋的依儿叹了口气,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王柳一眼。
随着冷师父的出现,周围众人早已是彻底安静下来,十余个孩子更是一脸敬畏,几个年幼的,更是身子有些颤抖,有些害怕。
“抬出来吧!”冷师父目光如炬,扫视在场众人之后,抬手一挥,几个体形魁梧的大汉,便光着上身,气喘吁吁地抬着一块扭曲的暗青色木块,从人群之外挤了进来。
“轰!”
随着几个汉子齐齐撒手,这暗青色的木块狠狠砸在地面,土石飞溅,竟是直接陷进土里两寸。周围村民只感觉大地一震,有个别人更是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众人莫不望着这块扭曲的木块面面相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重!
站在冷师父身后的王柳亦是瞳孔一缩,在他目光凝聚到这块扭曲的木块上时,竟是生生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的目光撇开,让他目光的焦点无法落在这木块之上。他暗自心惊,转眼扫视周围之人,见大家私底下小声嘀咕,更有人不住咋舌,都在议论此物沉重。“难道只有我一人是这样?”王柳低头沉吟,目光短暂地闪烁几次后,又是抬头看去,可自己的视线已然被弹开。明明那木块就在面前,自己却看不真切,它似乎永远都停留在自己的视线之外,王柳想要抓住,却又无能为力。
人群中有人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恩公,这怪木头是用来干嘛的?”
冷师父望向众人,轻轻地笑了笑,“十余年来,每年的今天,众蛮荒氏族都会进行破脉之礼,乞求图腾之灵赐福,而今日,我们也将迎来我们的信仰。”话罢,冷师父一手指向这块不起眼的木块,眼中精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