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卢安一事尽毕,又接丞相姚文进密奏,从京中而来所剩六十人悉数快马加鞭延原途赶回洛安。
……
而京都洛安,从北齐远道而来的曹森、王启二人被安置客馆、久见楚皇不得,越发急躁不安,更认为楚皇这是因心虚避而不见他二人,因而三番几次前往姚文进府邸,又是威逼又是软语,像只开屏孔雀,态度高傲、盛气凌人,最后,总迫得姚文进答应他二人——五日后朝会,召见。
今日,便是第五日,即朝会——答应召见之期。
离上次朝会已久,又兼外臣在邦,百官遂早早穿戴起朝服,上乾极大殿。但见他们分外注意姿态仪表,紧临自己席位站着,头抬起、眼平视,不多话、不结群,静默等候皇帝驾临。
只是良久皇帝还未来,楚廷官员仍挺直腰身相候,两个齐国官员却是不满、牢骚渐多,最终当众爆发出来,尤其是较高、较魁之人——曹森,脾气也更为火爆,故而他直接走进文官之首——姚文进,开口便是质问于他:
“姚丞相,敢问楚皇陛下为何还不来!我二人自齐国千里迢迢奔赴楚国,恭迎我大齐国师尹玥返齐,”他说到这,手上抱拳一拱、相对遥遥、以示敬意,口中则继续“噼里啪啦”一通不断,
“然相隔已多日,楚皇总不接见,置齐国何地,置我齐君陛下何地,又置两国秦晋之好何地!”
“你一齐臣,焉敢在我楚廷大放厥词!”
曹森一番话说得吹胡子瞪眼,姚文进尚未还击,旁有一文臣脾气也大,火气一上来,指着他鼻子严斥。
“我在与尔等楚国丞相说话,尔是何人?不够资格与我搭话!”
曹森被那人一斥,表现极为不悦,他斜眼瞟去,不屑讽道。
他二人自恃是齐国使臣,出使代表齐君,又因齐楚二国关系纠结非同一般,因而其实他两人打心底看不起楚国,这些时日在楚国所见所闻,更是让他们下意识觉得楚国远不如齐,所以到哪都品头论足、极尽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唯一不同不过是他个性爆点,王启个性柔点罢了。然鄙夷之心,如出一辙。
“吾乃吏部尚书张启!在我楚廷,尔休得猖狂!况以尔之德行、素养,实难为一国使臣耳!”
张启见曹森极尽嚣张跋扈,更为怒火中烧,便见他毫不怯弱,立即回上,与他争锋相对,气势亦足,誓要压他在下。
“呵,你~”
一场争执就要开始,却忽“皇上驾到~”,久违之声从殿里侧而来,大楚群臣遂归位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玄黑龙袍,十二串玉珠平天冠,大楚第四任君主终珊珊来迟。踏过三阶玉阶,钟麟端坐在早已命人打好的金玉龙椅,双腿自然叉开,两手搭于椅两边扶手,扫过座下群臣,不怒自威。
“谢皇上。”众臣听得“平身”后起身,跪坐垫上。整个过程,似乎南楚朝堂,自北齐远道而来的使臣并不存在。
“齐国使臣王启(曹森)拜见楚君。”
正主终来,王曹遂按四国通行出使礼仪重重弯腰一揖参拜,隐去适才倨傲之色,显得恭敬。
可这并不能免去钟麟计较他们之前言行之过,呵,说到底,自己家中岂容外人放肆?
于是他遂轻笑、冷哼一声:“二位齐国使臣可是好大的脾气、排场呐~。朕尚在里殿便听到二位质询朕亲封的丞相、质询朕。”
“回楚皇陛下,”王启听着,察觉钟麟话中意思不对,忙接答上,“曹森只是急于迎回国师,言语间表达不当,还请楚皇陛下念在我齐楚两国之好,宽容、谅他之过。”虽表达歉意,却并不真诚;或者与其说是歉意,更不如说是变相要挟。
“哦~?呵。”
钟麟听那人话后,更为恼怒,越听越不是滋味,恨不能大发雷霆,可若当众发怒似会显得他太没素养、没为君礼仪,他便更笑——不怒反笑,挑眉,指向说话那人旁侧一人,
“他叫曹森,你就是王启咯?”他指头又移动指向说话那人,言语间更是冷凄森寒,“你二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唱得可真好。然当这楚廷,你二人实在太过放肆!朕若不治治你们,朕就愧为楚皇,愧做大楚列民之表率!
来人,给朕将这曹森拖下去,先打他十五大板!”他又换指为掌,掌一挥,立即就有甲兵上前要拖曹森出殿打板。
“楚皇陛下!”王启大呼,同时双膝跪地,上身挺直,两手长揖,“齐臣王启向楚君赔罪,恳请楚君念在曹森初至大楚、失了礼数,也念在齐楚二国秦晋之好饶了他!”他怎么说也不能让同僚在异国被打,传出去世人只会笑话他齐人无礼、挨打不冤——这个脸可丢不起。
“皇上,他二人毕竟是齐国使臣、远道而来,虽有失礼数,但拖下杖责也似有不妥,还请皇上饶过。”姚文进亦觉拖出打板太伤齐国颜面,虽心里恼怒他二人做法,想了想,也还是出列劝阻钟麟道。
“呵,笑话,这是朕的地,叫朕看他人脸色?!”钟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皱眉二挥手,不耐烦破口大斥,“姚文进,没你的事,给朕退下。王启是吧,你以为你什么玩意,跟朕赔罪、请朕饶过,你有这个资格吗!来人,给朕把这两竖子拖下去,打十五大板!”
王启愕然,跪在地上忽没了话说,没想到这楚君丝毫不顾忌二国邦交,做法极端决绝。愣神间,甲兵上前,把他二人拖走,
“楚君,你、你,你竟敢如此对待我大齐!”
曹森叫嚣,双腿踢踹挣扎,也无奈被人拖走。“嗒!嗒!”殿外很快响起起落不一的棍责声,是外邦之臣在被杖责……“哈哈哈哈”乾极殿中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大笑,是楚廷众臣得意、雪耻的愉悦。
……
“好,责也责过了,朕便不再计较你二人之过。你二人所来何事。”
人被打后果就服帖老实多了,且见座下王启、曹森,哪还有半点张狂模样,气焰全消,温顺得堪比绵羊。
“回楚皇陛下,我二人此来是迎回我大齐国师,恳请楚皇陛下配合。”王启揖道,纵再不甘,此行目的他不能忘。适才他也已与曹森约定,进殿起所有对谈由他负责,以免性燥误事。
“配合?呵,”心里明白,面上揣糊涂,钟麟听得反笑一声,“你齐国国师与朕何干?朕哪知道她在哪,叫朕如何配合?”
“楚皇陛下,”王启恼他睁眼说瞎话,可又偏偏无奈,只能玩弄言语,又兼当楚臣面被打十多棍,心中积火难发,亦觉面上无光,不知不觉间说话都不再那么底气十足,
“我大齐国师性贪顽,前不久离齐出走,派往盯顾之人回报说国师在楚国,齐君陛下便派我二人出使楚国、迎回国师。”
盯顾?钟麟听了差点没笑,凭尹玥那武功,世间几人是她对手?更别谈不被她发现、盯着她了。由此看来,齐国能发现她来了楚国是另有蹊跷,莫非……楚国之内有齐国密探?
钟麟凛然,转瞬又释怀,有密探并不蹊跷,四国境内怕是皆有他国密探,关键是这密探在楚国什么身份、身居何位,接触是否机密……按道理说尹玥不会把她是齐国国师的身份告诉多人,那这泄密之人就值得玩味了,到底是无意看到泄密还是有人特意泄密?
他陡然有了个不好猜想。
“你这是逼朕交人?”可殿里两人还得打发走,钟麟遂又挑眉、眼里露着凶光,貌似不悦道,“朕说了,齐国国师与朕无关,朕不知她是谁、也不知她在哪。”
“那恳请楚皇陛下派人协助我等查找,让我等好回去交差。”王启当即又退而求其次。
然他话落,钟麟立刻表现怒了:“你算什么玩意,让朕派人协助你?好,真派人也行。”他又笑而轻蔑,“不过尔等,不配!与朕洽商、想朕派人,让你们齐君亲自跟朕来谈!”
这话就说得重了,钟麟自己也意识不妥,然话出如覆水难收,索性说了就说了,反正人已得罪,不怕得罪更彻底。
其实静下思量,这王启言辞间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可他今日目的,就是找茬——鸡蛋里挑骨头,既已答应了尹玥,这帮人他就得处理掉,再者什么秦晋之好,这TM就屁话!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
齐国大国,楚国稍弱之,四国中两国争个霸主地位是必然,暗中较劲也一直都有,不过是没放在明面上罢了,不如借此次正好挑一挑。钟麟也知这次把齐国得罪大发可能会挑起战争,但目前来看,使臣无礼在先、他发怒在后,理字层面上他们占了先机,也就更占了人心。
他不畏惧打仗,毕竟若开疆拓土,打仗必不可少,又因查抄奸臣后国库尚充盈,支持场战争尚无问题。因而某人底气十足。
而再观王、曹这边,三番几次拒绝,王启算是看出楚君态度不善,不论楚君是否知晓,他是肯定没打算把人给他,又或是协助。想着今日也在楚廷上受了不少屈辱,王启遂起身,不再苦言相求相劝,便见他直起腰杆,最后一揖道:
“想是我方有误,既人不在楚国,楚皇陛下,恳请让我二人离去返齐,向我齐君复命。”
“好,你们去吧。”
钟麟听他话后,胡乱挥挥手,他从头到尾都是戏耍,没把他二人当回事,临到尾时,更是如此。
“多谢楚皇陛下。”
王启躬腰,携曹森,转身决绝离开了乾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