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约莫近三十度,太阳有些许毒辣,千号人又处在山的向阳面,阳光直射无东西可挡,确叫人有些吃不消,但也不过才站了不到半个时辰,钟麟瞅着,已有好些个人貌似经受不住、站的有些不规矩了。
终究有点弱,看来要强加训练,但跑过十圈后能站一小时,也还算不错。钟麟暗暗轻颔首,一切他都默默看在眼里、留在心里,但不直说,以他皇帝身份亲临,该不会有人想着偷懒,能到这个程度说明就是他们目前的极限了。
却忽眼光一瞥,看到左前方一兵士,长相普通,然神情坚毅、站得极为认真,挺胸、抬头、收腹、目视前方……他一点没落下。钟麟很满意,遂走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兵士没想到皇帝会到他身边,问他名字,神色间颇为受宠若惊,一开口,嗓门大,操着口浓浓乡音,说得还有些结巴:“回皇上,不,回长官,俺,额,卑下,卑下叫狗蛋。”
“哈,哈。就叫狗蛋?”钟麟被他那样逗乐了,拍了几拍他肩头,“你爹娘没给你起大名?”
“回长官,卑下爹早逝,卑下娘说,叫这个名字好养活,就一直喊这个。”第二次那兵士不再那般结巴,连贯了不少,只是眉间似有悲色。
“啊,好,那我以后也暂且叫你狗蛋,”闻听他父已逝,钟麟便不由语气柔和了些,又拍了几拍他肩头,却是轻拍示以安慰,“好好训练,日后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做你娘的骄傲!”
“卑下,卑下一定努力,一定好好训练!”名唤“狗蛋”的兵士继续操着口浓浓土音,答得诚恳。
“好。”钟麟回应,也不多说,移步又去了其他地方,只是心里已将那人的模样、姓名悉数记了下来,是个憨厚的汉子,当兵正好。
“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咱们开饭!”
一声大呼,振奋了在场千余人的心。
……
一千人,五十个帐篷,也五十口锅,粟米、蔬菜及肉、盐早由赵德派人送了过来,另派人特从宫里厨子那拿了份午膳给钟麟供上。
钟麟自是不受,他都说了要他们暂且忘记他的皇帝身份,又怎能当着他们的面搞特殊化呢?便随意走近一口锅,插入那二十人中。
“啊,皇上?”那二十人惊了,立即要跪在地上。
“起来起来,我都说了,暂且忘记身份,我现在就是个千人长、千人长!你们也别称我‘皇上’”钟麟作势拉下了脸,转而又笑了,“有没有给我的?我在你们中插一下,是不是不欢迎?”
“啊,欢迎欢迎。”二十人连忙说道,或前或后,声音杂乱。
“长官,给您。”正巧锅里东西好了,米、菜、肉,放点盐,加水煮混一起,有个有眼力见的,立即用自己的碗盛上满满当当一碗,而后拿上筷子,双手恭敬递给钟麟。
“好。”钟麟接过,看了那人几眼,什么也没说,但却吃得很有滋味。
…………
饭后撤去锅,又去旁那条小河洗了锅碗,再休息半个时辰,训练继续开始。
第一项仍是站军姿,笔挺的军姿在钟麟看来,是培养军人荣誉感的第一步、是其他任何训练的基石。
“给我站好咯!我只要你们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咱们开始其他项目。”放开嗓子重呼,钟麟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那些兵丝毫不敢怠慢,一个个鼓足劲站着,上午那个叫“狗蛋”的家伙,不就已经获了皇帝亲睐?
……
“向左看~齐”踏踏!
“向右看~齐”踏踏!
“向左~转”咚!
“向右~转”咚!
“向后~转”咚!
继军姿之后,钟麟又跟着教了那些新兵其他队列动作,忽而忆起前世从初中到大学,三次军训他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现在都是正统的兵,训练起来格外认真,非他们乳臭未干的学生可比。
但看他们脸色,多么肃穆、坚定,口令一下,立即做出反应未有丝毫犹疑,动作皆按他说的来,要点纷纷顾到,整齐划一,最后那步齐齐踏下,声势倍足!本该如此!钟麟亦是被眼前这帮汉子同化感染了,面上不见分毫笑意、很是严肃,玩时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吵吵闹闹,训练时就该如此不苟言笑。
……
“五百个俯卧撑,再接着五百个仰卧起坐,一个也不能少!互相之间,数数给我数好咯!”
太阳已渐渐落了下去,日头不再那么毒辣,只余些许阳光虚射着。但看背靠山水的那片宽阔场地,一千个人,两两一组共五百组,一个人在一边看着,另一人则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上下起伏,手时弯时撑,身体不动呈一条直线,面上通红,徐徐呼着粗气,努力起伏完成指标。
“俯卧撑”华夏国几乎每一人都知道做过,可对这群南楚新兵,他们可是听都没听过这玩意,看钟麟做时还觉得简单容易,五百个不难,可等轮到自己做时,才发现远不是那么容易,才堪堪三四百个便受不了了,心里更是佩服他们的皇帝,从哪想的这些个稀奇古怪又很有效的方法?
“一个个都别想偷懒,我都看着呢!给我做、认真做!尔等既选择当兵,就要有吃苦的准备,要对自己负责,对国家负责……”
钟麟嘶吼得嗓子都哑了,该是伤了声带,说话难受,可他必须得说下去!
……
“狗蛋,朕夜间得回宫,这些人朕就暂且交给你了,晚上一定要把每个帐篷都巡视一遍,看看将士们睡得可好,有无缺少什么东西。”
和新兵们一起用过晚饭,已是日暮黄昏、夜幕渐临,白天诸事都在一起,晚上钟麟却是要回宫批阅奏折、睡觉练功。便找来了被唤“狗蛋”的大汉,当着其他众人的面对他下了嘱咐、命令,才命人牵来枣红马,骑上后驾马远去。
…………
南楚建霖郡郡城卢安,位南楚中北部,离都城洛安有千里之遥,郡民众多、民风纯朴,以农业生产为重中之重,百年间维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循环往复、未曾改变。
却不知隶属当世第一杀手刺客组织的天道盟南楚支部总部便设立于此,其选址建在高山地下,业已百年,时人不知。
“柳菁菡,你不是一直关心南楚这皇帝怎样吗~,今个爷我大发慈悲就告诉你,南楚皇帝他没死,还铲除了两大权臣。”
此处是天道盟南楚支部设立的牢狱,位于支部总部,终年不见天日,阴暗幽深、湿气甚重,只靠数十个火把闪着隐隐光晕照明,使关押之人可被看见。
烙铁、抽鞭、夹指器、蚠刑……用刑分外残酷,一天十二时辰,惨叫声每每不绝于耳,听得人心惊胆战,可便是想要自裁,在这也轻易自裁不了,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兼之看守严格,要经三道关卡,看狱人、守牢人、沿途甲士,又因能关押在此处未被斩诀的皆是要人,因而所选都为上等高手,可谓身在地狱、插翅难逃。
所以到了这的,大多心如死灰、麻木绝望,坐等被折磨而死那天,女刺客柳菁菡亦是如此。她自返回之日便被关押于此,肩胛骨已被穿,本想撞墙一了此生,却是万分挂念钟麟,更兼已有身孕在身,更是舍不得孩子、下不了死志。
而天道盟高层得知她有身孕,怀的又是楚皇之子,便感奇货可居,暂停对她的一切刑法,只待寻个合适时机,派人与楚皇谈判。
“我说,身为刺客,你竟然还与那小皇帝春宵几度,你要不要脸。”
关押柳菁菡的房间已由原先那间改换了间环境条件较好,有一小窗可供照明通风,一男子此刻正蹲在柳菁菡身前,伸出一手抵住她下颚,强逼她向着自己,眼睛里透着****觊觎之色,嘴边甚至可见隐隐口水,讽笑又****道,
“啧啧啧,你如此貌美,不若陪我几晚,若是那小皇帝嫌弃你、不要你,我还能在我爹面前求求情,收你做个丫鬟。”
……“呸”,没有回音,只是一口唾沫狠狠吐了上去,柳菁菡毫不畏惧得对上他,半个字也吝啬跟他说,挣扎着想要动,却被铁链锁着动不了分毫,然美眸中的寒意、杀意却清晰可见。
“你~你,混账!”‘啪’一巴掌刷上,那男子起身,恨恨道,“别看他现在还找你,可若是知道你这个样,他还会要你?呵,给爷等着,爷到时要你夜夜侍寝、承欢。”
话落,那男子瞅柳菁菡嚇人、吃人的目光,忙不迭得跑了,只严厉吩咐看守的人,一定得把人看好。
麟哥哥,只要你好就好。待那男子走后,柳菁菡微扬起头对着窗,唇角不经意弯起个微微弧度。到现在,已再无他人他事可让她心起丝毫波澜,只有他——举世间无任何男子可与之相比的他,她的麟哥哥终究是肃清奸臣、执掌大权,没让她失望。
却原来,他也还在找她、没忘她,这就够了、这就很好。孩儿,手抚上稍稍隆起的小腹,柳菁菡笑意更欢,你父皇在找娘,知道吗,你父皇是这世上最伟岸的男子,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