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外婆依旧没有开门,想必还在屋内准备,蒋俊松说每一度“祭火节”,外婆都会从中午开始“闭关”直至第二日清晨。
晚饭过后,我跟着蒋俊松沿着羊肠小径向村子最中央的一处小平地走去,蒋俊松说,那里闲暇时是一块较为平整的晒谷场,有重大仪式便成了举行仪式的场所。
刚到那里,我就看到皇甫红带着她的同事已经开始了录制。
“观众朋友们,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幽谷村落每四年一度的‘祭火节’仪式现场,虽然仪式还没有开始,但是整个现场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幽谷人崇尚火,以火为民族图腾,他们认为火充满力量,寓意光明,所以四年一度的‘祭火节’是幽谷人最为重大的节日……‘祭火节’共三天,为每个闰年的八月初一到八月初三……”
此时人已经很多了,把不大的地方围的水泄不通。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我怀疑的问道,因为从进谷的这一两天来,看到的人烟确实是少的可怜,突然之间聚集起这么多人,一时没想通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祭火节’是幽谷最为盛大的节日了,就同你们汉族的春节一样,在今天这样的节日里,幽谷里的几十户人家基本都是倾巢而出了,还有搬出去的人家,大部分都已经回来了。另外,还有许多外地人想来看热闹的,来玩的,想祈求个好运气的,人自然是多了起来。”蒋俊松解释说。
在人潮攒动中,我看见了很多人拿着照相机不住的拍摄,这肯定是蒋俊松说的外地人。
我也忍不住拿起手机拍起来,一个大广场中央,矗立起一个很大的柴草垛子,柴草垛子外面是被木头拼制而成的四个面的梯子,柴草垛最中心是一棵“参天”大木,大木顶端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篮子,我瞬间明白了:原来这跟舞龙狮一样是要上去抢东西啊,可是下面的柴草垛子是干嘛?是怕人摔下来以防万一而准备的?还是……我不仅暗自为薛贵妇捏了把汗,要真是靠抢的话,他们俩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柴草垛子前方是一个大泥坑,后方是一个大水坑,大水坑过去是一处高台,高台上放着一个大香鼎,鼎前是一张大方桌,方桌上铺着布,布上是用圆盘装的各式各样的水果。
这些又是要干什么?我不懂!
“等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蒋俊松为了让我待会有新鲜感,对仪式流程特别保密,不跟我提半个关于仪式的字。
我们混迹在拥挤的人群中正在里面看热闹,突然蒋俊松被人扯住了衣服,定睛一看,是薛贵妇。
“小孩,你外婆说的鸡和琥珀到底是怎么个取法?”薛贵妇表情显得很着急与无措。
“怎么取,你晚上就知道了。”
“看这架势,想必是爬上那梯子去抢吧。你看,那大木桩子顶上挂了那么多篮子。”我将我的臆测说了出来。
“什么?我堂堂一个刘氏集团董事长还要去跟人抢东西……”
我在心里犯着嘀咕,在她给族长跪下的时候,我还觉得做有钱人还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有能屈能伸的脾性,没想到,现在那个骄傲的人就把“屈”字给忘了。
“况且,况且我都这把岁数了……”她还是在言语中服了软。
“薛阿姨,尽力就好,今天抢的是神女饲养的神鸡,明天才有琥珀。”
“这些东西,你要多少,我直接从外面买来就是,何必要来跟这么多凡夫俗子一起抢。”
“为什么大家对幽谷充满了神秘感,为什么大家都对幽谷充满了向往,因为幽谷有三样东西:神秘的风俗、多产的玉石和美丽的风景,幽谷里的人用的自然是产自幽谷的东西。”蒋俊松顿了顿,说,“阿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灵性,如果你只是想为了让我外婆帮你,而拿仪式场外的东西糊弄,恐怕会惹恼了这里的神灵,你还是慎重吧。”
此时耳边又传来了皇甫红的声音:“观众朋友们,今晚的仪式将从这个象征尘世俗垢的泥坑开始,祈福者全身接触地面,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从泥坑的最右端一路翻转到最左端,意寓企图带走俗世的所有罪恶和不好的东西。接下来,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是象征历经人生低谷和俗世后必经的凤凰涅槃的阶段,今晚族长将在这里点燃柴火草垛,祈福者要在柴火草垛将梯子烧倒之前夺下篮子里的胜利品……”
当听到她这话的时候,我的内心蹦出了几个字--这是拿命玩呢?隐约觉得这绝对是薛贵妇做不到的。
“那么这个大水坑又有何用途呢?当历经了尘世磨难、浴火重生,我们的身心需要经过神灵的洗涤方能进入佛陀的世界,此时,祈福者需要清洁自己的身心,来到高台前,双膝跪地头部着地,手捧圣物,心无旁骛聆听福音,与之祈福……”
薛贵妇一声冷笑,道:“今晚注定是拿不到了。”
“你还没试,你怎么知道你就拿不到,‘有志者,事竟成三千越甲可吞吴,苦心人天不负,百二秦关终属楚’?”
她被我这话点醒了,攥紧拳头说道:“对!为了儿子,我一定要做到。”
蒋俊松看着我笑了,他觉得这种鼓励对她来说很重要,重塑了她的信心,虽然机会依旧看起来很渺茫。
我也对着他笑,因为我觉得帮助人重拾信心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虽然天还未黑,但吉时已到,族长头戴纱布方巾,穿着精美的民族服饰,双手托着一个小方盒子一在一阵我听不懂的歌声中开始了‘祭火节’的仪式,“啊山菩提啊多么子哟……”
“喏,那个盒子里就是明天的圣物—琥珀。”蒋俊松用胳膊碰了碰我肩膀,给我解释说。
族长唱完歌,旁边的助手递给他一只装满酒水的酒杯,一只手托着杯子一只手将食指尖伸向杯中,先向天空掸了一下,接着再蘸一下,向土地掸了一下,又蘸了第三下,朝着高台的方向正对着掸了一下。
跟随族长所做的动作,蒋俊松在旁边解释说:“祭天,祭地,祭火灵。”
然后,助手接过族长的酒杯,族长双手一挥,助手拿来燃烧的火把递给族长,族长接过火把,猛的一下扔进柴草垛里,顿时火光四射。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没想到柴草垛子这么早这么快就被点着了,要想在火烧倒梯子之前取下猎物安全着陆,就必须用很快的速度。
周围的人像疯了似的,开始排着队从泥坑的这头滚向那头,深怕自己一个动作慢了。
我在混乱的人群中看见了薛贵妇和邵经理的影子,此时他们的身上和脸上已经沾满了泥水。
已经有人开始向梯子上方爬了,虽然柴草垛子和梯子之间还有无数木板挡住不至于人从梯子缝隙中掉下去,但是燃烧的火焰,它所散发的热气仍让人感到举步维艰。
很多人爬上去被人挤下来了,很多人受不了自己退了下来,梯子上人头攒动,各不相让,多半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拿到了猎物,篮子被瓜分的差不多了,我心里不禁暗暗替薛贵妇惋惜,即便是她尽心尽力的滚完泥坑,爬上梯子,也不见得拿的到东西了。
看到如此混乱的局面,我一点都不像周围人那样觉得热闹,反而觉得没有意思。
火苗已经蹿到中间的木柴上马上就要烧到木制长梯了,族长挥动手里的旗子,提示上方的人赶紧往下撤了,很多人都在喊“火烧到梯子了”“该撤下来了”“该撤下来了”。
梯子上的人注意到了呼声,开始陆续往陆地上撤,刚刚拥挤的广场人群也开始往外退。
我看见那薛贵妇在梯子最底端的部分一次又一次被人从梯子上挤下来,又爬上去,这对她来说,确实很难,上面人还在互相争抢着,我实在看不过去,薛贵妇注定今晚抢不到了,便转身看了看四周。
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