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柯大人的请帖，敢问姑娘是柯大人的……？”贡府接待的人见来人不是柯听，问道。
他本先是怀疑柯听的请帖是不是被盗了，上头特地提名必须见到人，但是又看到这女人旁的柯小徒弟，感觉并非那回事。
李尘木头一回来到这么多少的宴席，一时竟然不知所措地傻站着，直到别人问她，她才回过神来，“兄、兄长有事要耽搁了，托我先来赴约，他……过会就到，这、这是兄长送给那位姑娘的寿礼。”李尘木紧张地递给他一个木盒，这段说辞是她和柯有缘商量过的，现在说出来竟十分别扭，看她这样子，别人怎么可能会相信！
柯有缘在一旁忍笑道:“师父一会就来啦！”
原来如此！他接过木盒，领着李尘木二人往里走:“姑娘这边请。”
还、还真的信了？李尘木不敢相信地看那人。
柯有缘则是眨眨眼环视周围，像是在找人。
萝枝姐姐不在，那就不会暴露了。柯有缘松了口气。
如果来的不是燕竹姐姐，那只会是另一位姐姐了，无论是谁……她都不希望过来。
既然邀请了师父，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这九晔城里谁都知道师父只有她一个徒弟，根本没有其他亲人，那个接待的人会放她们进来，很可能是把阿木认成了萝枝姐姐。
李尘木有些不习惯，柯有缘突然让她换这身衣裳，又戴斗笠蒙着纱，这举动实在是奇怪。
柯有缘却说万一别人发现你和师父长得不像就露馅了！她无法反驳……只好应下来。
“有缘，你看什么？”李尘木注意到她从进来就一直在东张西望，那神情却不似被这排场给吸引的惊奇，像是……在找人？
“你在找谁呢？”李尘木低头看她，问道。
“找散竹楼的姐姐们，她们跳舞可好看了。”柯有缘回答。
一旁领她们走的人微微一笑，朗声道:“一会便能见到了，这舞可是极难一见，燕竹姑娘已经两年未舞了。燕竹姑娘能来，真是贡府的福气。”
散竹楼那么多舞女，极难一见的，只有燕竹。这到场观舞的人，多半是冲着燕竹去的。
他说完这番话，柯有缘没有再接下去。李尘木对散竹楼不熟悉，也不吭声，这让他不免有些尴尬，好在也恰好到了她们的位置，接待的人将她们带到就离开了。
“那里怎么有台子在大水池上？”李尘木面前是一片大水池，她们这岸隔着水池的另一边是个竹楼，不过竹楼竟是围着半个水池建造的。
“那个是跳舞的台子，燕竹姐姐最擅长在那跳舞了！不过那边的竹楼感觉更好呢，那里看舞能从上面看。”柯有缘羡慕地看向竹楼上的人，她也想去上面看。
“咦，那是谁？那个老狐狸竟然对他这么、这么……”柯有缘瞥见竹楼第二层有几个人在长廊上，其中几个人都在围着一位男子说些什么，那个男子神色淡漠地看着别处，显然没有认真在听。
她们直接隔得并不远，柯有缘努力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李尘木在一旁出声:“对他很恭敬？你说的老狐狸是谁？”
“对！”柯有缘点头，指着那个穿朱红色官服的人，又立即放下，道:“红衣服的那个老头，是贡家家主，师父说他是御史，我觉得是个坏蛋。”
李尘木没好气地敲她的头，道:“不许乱讲话，这可是别人家！”
小丫头不高兴地噘嘴，扭过头去。
竹楼二层。
“那么，老臣告退，王爷只需在宴会结束前一直在这便可。”御史贡平德向面前的男人行礼告退，其余几人见此也纷纷告退。
一时间，整个竹楼二层只有他和他的手下两人。
这竹楼自然引起底下的人的关注，都在朝他这望过来，而他却仿佛没看到般。
手下对贡平德先前给主子的那封信耿耿于怀，“殿下当真要和这贡御史联手？”
江郁淮漫不经心地看着底下渐渐聚集的人，道:“莫急。”
人群中一阵喧哗，原来是散竹楼的人到了。
“老滑头不拿出诚意，明一面暗一面，想让我信他，天方夜谭。”江郁淮一眼就看见散竹楼的人中那个蒙纱，身材高挑的女子，颇有兴趣地看着她，道:“不过难得有好戏看，总不能空手而归，对不对。”
“殿下说的是！”
嗯？
江郁淮目光落在柯有缘身上，心想那对多事的师徒也来了？然而他并未寻到柯听身影，反而注意到了柯有缘身边的李尘木，问道:“柯徒弟旁戴斗笠的女人是谁？”
手下思索道:“若是按贡御史信上所说……那很可能是三公主……三公主与柯师徒走得近。”
江萝枝？好像那个人的亲生妹妹？
江郁淮轻笑，“呵呵，我该说柯听有本事，还是该说贡平德有本事？本王倒真的小看了他们。”
一旁的手下总算明白贡平德离开前那句一直留在这竹楼里是何意了，竟然敢算计到公主身上……
柯有缘见那个人和她们对视，一双眼笑意不明地看着她们。
他什么意思？
“缘儿！你看！”李尘木抱起柯有缘，只见几位蒙着纱的女人款款走向水池旁的凉亭，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散竹楼的姐姐们……”柯有缘说道，她张张嘴，似乎是还想再说什么。
为什么都蒙了面纱？散竹楼很少会这样。
柯有缘觉得其中一人很面熟……很高的姐姐，背影看起来像是……是旧竹姐姐？
旧竹姐姐怎么会在这？
“缘儿，你要去哪儿？”柯有缘突然从李尘木手上跃下，李尘木一惊，连忙牵住柯有缘的手。
“跟我来！”柯有缘使劲拽着李尘木的手，一副要带她离开的样子。
“不许乱跑，你答应我的！”这里人太多了，万一找不着了怎么办。
柯有缘见她不动，情急之下只好道:“我看到师父了！”
散竹楼的女人们都穿着同样的外裳，戴上面纱，只露出一双双明亮的眼睛，谁也不知道哪一位才是燕竹。
“散竹楼这开场倒是不错。”江郁淮称赞道，贡府特地提名让燕竹来献舞，而且必须要单独献舞。若是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那散竹楼之主还真是枉活了大半辈子。
一旁的手下闻言却道:“但这只能蒙蔽人一时。”既然散竹楼应下这事那就定要言出必行，不然有损名声。就算她们这样装扮又有何用？
平笞酒庄的人早早就在竹楼第三层上等候着，终是等到最后一位宾客入场。
在喧闹嘈杂中，凉亭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呼:“旧竹人呢？！”
都快开始了，她又跑去哪了？
柯有缘过来时听到的便是这句惊呼，她意识到不对，立即问道:“不是断竹姐姐吗？”
糟了，说漏嘴了！那个女子马上闭上嘴，身旁几位散竹楼的女子顿时警觉地抬头看向来人，待柯有缘小小的身子落入眼底时她们才松了口气，“小有缘，可把我们吓坏了！”
柯有缘摆了个鬼脸，蹭蹭地跑到刚刚惊呼的女子身边，故意问道:“紫竹姐姐，我师父呢？”
“没有见到他。”紫竹回答。
柯有缘跟散竹楼关系极好，她也因此知道散竹楼的一些内部规矩。
八竹中的三竹中任有一人跳舞时其他二人不得同时一起，这是还是有原因的。
三竹是断竹燕竹，旧竹阿也，新竹杨曲。
旧竹既然在这里，那么断竹绝对不会出现。
所以，今日是让旧竹给断竹代舞吗？为了防止别人认出她们才都戴面纱。
李尘木走到柯有缘身边蹲下来，撩开一点面纱道:“都说了柯听不会来的，看错啦……”她话未说完，对面的紫竹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个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掀开她的斗笠。
“……啊！！”不止李尘木和柯有缘被紫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同另一位散竹楼的女子在见到李尘木容貌时都呆住了。
紫竹有些着急，手上的力气大了不少，她道:“旧竹！你怎么跑去找了缘儿，还换掉了白衣裳！”
“……什么旧竹？”顾不上手腕的疼痛，李尘木听到紫竹的话后一脸茫然地出声。
就在这时，奏乐声响起，前来做客的人群中惊叹声不断，凉亭中几人纷纷望去，只见水池中央的台子上，一身雪白衣裙的女子在翩翩起舞，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那个女子上。
那个身影，不正是旧竹么？
紫竹在旧竹和李尘木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才讪讪地松开李尘木的手，一脸歉意:“对、对不起，是我冲动了……姑娘可是旧竹的亲人？”眼前的李尘木很旧竹很相像，也难怪她会认错。
“我、我不认识她。”李尘木呆呆地说道。
旧竹从进入散竹楼起就是独来独往，身份成迷，只知原是楼主的好友收养的养子。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与她相貌那么相似的人，竟然不认识……谁会信？虽然令她匪夷所思，但碍于有其他人在场，紫竹没有再追问下去。
水池中央的女人步伐极其轻盈，雪白衣袖挥舞，宛如一朵昙花般盛开在那，只是她神色淡漠，并不为台下的赞美之声所动。
一舞尽，底下掌声雷动，就连竹楼上的人也看入了迷，竟忍不住想让她再跳一曲，然而她没有过多的停留，舞罢便从台子上走下来。
“旧竹回来换我们了。”凉亭里的女子们纷纷脱下外衣放在一旁，李尘木才知原来里头才是真正的舞裙！
几个女人走后，李尘木才捏着柯有缘的脸佯装出生气的样子，道:“你是故意带我过来的？”柯听什么性格柯有缘岂会不清楚？他既然托自己代他来，他就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这小丫头是因为旧竹才带自己到这。
小心思被识破了，柯有缘一点也不慌张，小脸一副委屈:“你和旧竹姐姐那么像，好不容易有个你们都在的时候，当然要问个清楚嘛！”
“问什么问呀，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哪来的姐妹。”李尘木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只是长得像罢了，又不一定是姐妹才会这样。
“我听见坏唐诚和红姑姨姨都唤你‘纳尘’的！”
“那又如何？”
柯有缘脸被捏的不舒服，也想伸手过去捏李尘木的脸，奈何手短个子矮，抓空了。
好气呀，又捏我的脸！
李尘木只是跟她闹着玩，见柯有缘真的要生气了，连忙松了手揉揉她的脸，笑了笑:“不止唐诚，你师父也经常这么喊我的呀。”
“旧竹姐姐就叫纳也！祁纳也！”柯有缘在喊出纳也二字的瞬间，李尘木脸色微变。
“……？”柯有缘见她没说话，抬眸却看到她煞白的脸，慌神地去握她的手:“阿……阿木……”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男声插进来:“你说谁是祁纳也？旧竹就是祁纳也？”
凉亭靠岸的一边，一名白衣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二人。
散竹楼每一个舞女名字皆以竹再加一字代称，所以外人都不知道她们的真名也实属正常。柯有缘与散竹楼关系亲近，自然是知道她们真名的。
眼前这个白白的哥哥好像是认识祁纳也姐姐，但不知她是旧竹？
“旧竹姐姐阿也，就叫祁纳也。”
旧竹走到凉亭前，听到的就是柯有缘熟悉的声音，她惊诧问:“缘儿，你怎么来了？”却见柯有缘旁蹲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以及后面一脸震惊看着自己的白衣男子。
他这副模样，再加上缘儿的那句话……看来是缘儿告诉他了？旧竹神色自若地走进柯有缘，待她看清那女人的样貌时大吃一惊，“你……”
李尘木也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旧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是自己出了幻觉，但是听见李尘木略带颤抖的声音:“祁……纳也？”
她知道这不是幻觉，但是她不敢相信。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