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边响起咕咕声,蒙面人没有再多逗留,选择迅速离开这里。
哼,算这个女人走运。
药房里本有三人,除了被杀害的小童,还有一老一少不见踪影。
小童是被一刀砍死,尸体一分为二,场面十分血腥。纵使李尘木跟随唐诚办案许久,也不曾见过有如此残忍之人,竟狠得下心对孩子出手。
李尘木摸摸脖颈,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好险……怎么来了九晔,自己就没怎么安稳过……
药房里头的东西被胡乱扔在地上,书柜、药柜都被翻了一通,书籍药材七零八落,江无令赶到时见此状险些被气死。
好多珍贵药材都被糟蹋了,他怎能不气?
随后,又有人发现了那祖孙的尸首,据人描述,二人头颅被砍,下落不明。四肢及躯体被砍断浸泡在药缸中,恐怕都是那个蒙面人所作。忻王得知后大怒,怒气攻心,致使他身体差点捱不住,险些昏迷。
江无令连忙让忻王妃带他去休息,并且让她多加注意,勿要再使忻王动气。
忻王府因此事上下一阵慌乱,过了几日才安定下来。
那日的蒙面人最终也未查出是谁,江无令后来收拾药房时,发现有一样东西不见,他大骇,怎么可能,那个人为何会知道那东西藏在这里?
“你脸色好差。”李尘木在一旁帮他收拾,看他忽然面色苍白,问道:“怎么了?”
江无令为了不让下人弄乱书籍,特地命他们在外面侯着,屋内只有他和李尘木二人在收拾。
江无令无奈道:“那个人……他劫走了我藏放的半枚玉佩……很重要。”
那个玉佩是用来……他劫走这个,难不成……
“他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闻着不好受。”李尘木思索道,“他……用左手剑,有这个习惯的人可能不多。”
“的确不多,但用左手的人不少。”江无令回她,“罢了…不见就不见了,反正人已死,他想用来做什么都是无用。”
已死?李尘木疑惑地看他,江无令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又轻轻地摇头,也罢,不是什么重要之事。
“那是以前一个故人的遗物,他死前身份显赫,但是只有我们几人知他已死,那贼人偷走的是能表明他身份的玉佩。静观其变吧,待他用那个身份出现时,凶手就不言而喻了。”只是……他本可以拿了东西就走,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将那祖孙二人杀害?难道就为了气气体弱的忻王?
“江无令,你觉得真的只是他一人做的么?”李尘木问他。
“你的意思是,还有同伙?”糟了,若是真如此,那岂不是……
“我觉得有人在暗中助他。玉佩既然是你藏放好的,他怎么知道会在这里,唯独就在药房翻找就找到了。”李尘木将书摆放回去,把自己的猜测同他说道:“我缠住他那会,虽然不知他是谁,但是他的剑很锋利,身手利落,丝毫不亚于………”她顿住,想了想印象中身手能与那个蒙面人相比的人,最终只想到一个人。
“不亚于那个白衣男子。”她在寿宴上见过白衣男子出手,她见过使剑最厉害的人中只有白衣男子了。
竟然跟阿雨不分上下?江无令本就不敢掉以轻心,得知蒙面人身手后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个死掉的故人,本就是个身手不凡的将士,如此,再加上玉佩证实,更笃定了‘他’的身份,让那边的人深信不疑。
那个人想利用他的身份想做什么?
“对了,还有一点我仍觉得蹊跷。”李尘木沉吟道,江无令回神,看着她,问:“哪一点?”
虽说是唐诚的妹妹,但他也没想到竟然如此不简单,本事不比唐诚差,够冷静。
江无令暗暗称赞她。
“小童是被他一剑劈死,与我对峙时一句话未说,想来是个动手干净利落的。又怎会费精力去将那祖孙二人杀害后分肢,再取下头颅丢进药缸中浸泡?”
“你是说,这是他同伙做的,并且那人还潜藏在忻王府。”江无令回她,李尘木见他凝重的神情,不由得道:“只是个猜测,毕竟谁知会不会还有其他贼人也来这里,然后跑掉了。”就像那场寿宴一样,刺客都是两伙人。
她不知道的是,江无令把她这番话放在心上。
他整理书的手一顿,突然想到了那日将一切转述给忻王的人,李尘木恰好也想到这点,开口要告诉他,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那个转述之人……”两人又蓦然停住,同时看着对方。李尘木微笑:“看来你已知道了。”
江无令摇头道:“相较你还是略逊一筹。”
“不敢当。”
无需多言,答案各自心中明了。
那转述之人在忻王面前,多次急于将一切都推到那个蒙面人身上,那日他们因心思皆在那蒙面人身上,没能发觉那转述之人的异样,现在想想,真是破绽百出。
药房整理了五日才恢复原状,江无令让李尘木下午再来药房取药,后自己就去向忻王禀告此事。
但是,那个转述之人忽然间像是蒸发般,谁都记不起他是谁,也记不清他的容貌。
就连忻王也对其印象模糊,忻王妃深知其严重性,决定插手此事。
李尘木经那日一撞,伤口又再次裂开,疼得她不敢乱动,每日老老实实掂量着时刻去换药。
唐诚在信中得知此事,回信中将她狠狠训了一顿,又道她粗心大意,不知轻重。
李尘木习以为常,回信中就只有一个‘哦’字,气得唐诚险些收拾东西到九晔来。
柯有缘醒来时她和祁纳也在休息,小丫头以为二人再也醒不来了,哭闹半日,吵醒了一屋子的人,最后被祁纳也冷着脸给吓得不敢出声,抱着李尘木抽抽噎噎半天,李尘木哄了好一阵才停歇。
柯听回来后听闻此事不禁一阵后怕,又因自己让李尘木陷入险境感到愧疚。
李尘木觉得没死已是万幸,让柯听别放心上。
柯听却闭眼道,你们都不懂,这份人情他会一直铭记。
柯听留了三日就带柯有缘回去了,江无令说她的伤还要再观察一段时日,之后才能回去,所以李尘木就暂住在忻王府。
换做常人可没有这待遇,这可是忻王府,她竟然因为肩伤留在这里,恐怕再也不会有这么奇怪的缘由。
江无令腾出空来教李尘木如何换药和处理小伤,这样就不会再出现之前的他给她上药的窘境,每当回想起来,李尘木就面红赤耳。
每日都掂量着时刻去取药,李尘木依旧走那条姜池告诉她的小路。
快到药房时她脚步一顿,瞥见药房的窗里有个忙碌的身影。
那个人背对着她,看衣服应该是守卫,她郁闷,怎么守卫会进来?江无令不是不让下人乱碰药么?
这时,门口进来两个丫鬟,李尘木下意识地躲在大树后,奇怪,她为什么要躲?
前不久才死了人,两个丫鬟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望望,才敢走进去取药。
而那个守卫在听到推门动静时立刻躲了起来。
……慢着,那两个丫鬟是来取药的,给忻王?那碗药不就是方才那个守卫在捣弄的东西?
李尘木正想出声制止,又怕被那个守卫发现,从这里绕到前门也有一段距离,那个两个丫鬟手脚很快,这会儿已经到药房门口。
李尘木连忙转身跑回去,她先过去提醒一番,这样就不会让那个守卫得逞了。
姜池说过,这条路乃是药房到忻王住处最近的小道,因为偏僻,没有多少走动。
但是,李尘木到忻王的住处知散阁时,只见那两个丫鬟早已候在一旁,而忻王正端起药正要喝下。
她来不及过去制止,急忙之下脱口而出:“别喝!”
“怎么这么大动静?”江无令从屋内探出头来,李尘木焦急地说道:“那药!别喝……”
他眉头一皱,从窗那翻出来,忻王闻言也将药放回桌上,等待江无令过来。
忻王面上虽没什么变化,但经不久前一事,性子冷了许多。
待银针一放,江无令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有毒。”
若不是李尘木阻止,忻王恐怕……
忻王神色自若,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威严,“谁派你们去取药?”
两个丫鬟吓得发抖,跪在地上,颤声道:“是……是王妃……命奴婢……”
“雀千,雀胡。”一提到妻子,忻王的声音就柔了下来,他淡然笑道:“带下去,若查不出就不用留活口了。”
“是。”他身旁的随从立即上前将二人带走,无论那两个丫鬟如何哀求都无用,在经过李尘木身旁时,两人皆用着狠毒怨恨的目光瞪着她。
李尘木被瞪着心中莫名恼怒,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恍然大悟,对着她们说:“原来如此……原来你们竟是一伙的。”
那两个丫鬟瞬间变脸,什么一伙的?她二人使劲挣扎想要去追问李尘木,雀千、雀胡二人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她们带下去,这两个丫鬟,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方才他险些松了手。
李尘木在看到随从将她们带走的一幕时,心中疑惑终于解开,难怪这两个丫鬟会在她之前就从药房到这里。
“真是狠得下心来。”江无令倒掉那碗药,朝李尘木朝朝手,示意她过来。
忻王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差点没命,她们还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整点事她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李尘木走到江无令旁坐下,听他二人谈话。
“你心中可有数?”
“不久前那个还不知,不过这两个丫鬟我倒是有怀疑的,毕竟——整个忻王府,除了姜池和四首众人,还没人见过忻王妃。本王的妻子可不是她们想任意抹黑就可以的。”
“嚯,有点样子了嘛!”江无令感叹道。
啥?李尘木听得一脸茫然,什么有点样子?
“幸亏是你,要是阿指在,她们恐怕直接血溅这知散阁了。”江无令道,“你怀疑她们陷害阿指,你可知她们会是谁派来的?”
“她们全是比较早进府的一批,大约是五年前吧,恰好是……”忻王没了下文。
江无令沉默不语,五年前,正是忻王武功全废之时。
那会儿宫里遣人送东西来,留下了数人。
那个老女人……终于坐不住了。
“莫急,现在还不是出手之时。”忻王说道。
“我自是明白的。”江无令转过身进屋。
李尘木眨眨眼,不知是否她看错了,好像看到江无令那双眼神带着怨恨和不甘。
等他从屋里端出几盘菜肴时,脸上又是平常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他走到李尘木跟前,笑道:“尝尝。”
李尘木小心翼翼地夹起一道小菜放入口中,“好吃!”她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肴。
“你的药可换了?”
“没、没有……”
一旁的忻王忍不住笑道:“一会再换也可以,你可别太严厉了。”
“不,不是的。”听他们谈话太入神,李尘木竟忘了自己本要告诉他们的事,连忙道:“药房……”
她将下午在药房所见与他们说了一遍。
“还有……那两个丫鬟,我见侍卫押她们时竟然也费了一番力气……或许那两个丫鬟是会武,力气很大,所以才能在我跑至这里前就将药送到。”李尘木一开始就怀疑她们,为什么她们速度那么快?若是她们会武,一切就说得通了。
“你可记得那守卫的模样?”忻王问道。
“他背对我,又隔了一段距离,我也认不出他……”李尘木有些苦恼地回答。
“无妨,不过,竟然又是在药房,这是想拆了药房么?”
“你说,那个守卫会不会就是那个潜藏的同伙?”江无令得知又是自己重视的药房出蛾子,不免有些怒气,最好不要让他逮到。
“有可能……”李尘木也正怀疑这一点,但想想那人就在这忻王府中,她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连老人和孩子都能下毒手……
“那他可要好好地藏好了,要是露出半点马脚……他恐怕会比死还难熬。”忻王放下茶盏,柔和的声音让人感到安心,然而他说的话却恰恰相反,忻王起身对江无令道:“我命人去查,你暂且在这里留着。”
“是。”江无令叹了口气,应道。
姜池告诉她,忻王自封王以来,从未严厉处罚过任何人,为人和蔼可亲,哪怕自己遭了几番暗算,落得如今下场,他也不曾怪罪于谁。
姜池不以为然,又继续告诉她,可是总有人,想来触碰忻王底线,上一个触碰忻王底线的人,当场被忻王妃给一枪毙命,尸首丢到乱葬岗。
不过这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忻王妃看着温婉贤淑,实则强悍无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