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李尘木坐在酒楼的一角,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等的人。
“怎么今日忽然叫我?”唐诚在她的对面坐下,给自己到了杯茶喝。李尘木笑了笑,“我仍是觉得那图案太可疑了,你不是说在九晔见到过吗?正好我没什么事,眼下打算去九晔一趟。”唐诚听了,险些一口茶喷出来,咳了几声,问她:“你可当真?我也只是不确定,毕竟是两年以前的事了。”
“还是去吧,我顺便……回去看看我爹娘。”李尘木道。
唐诚知道,她每次一做打算就真的要去履行,也不阻拦她,只是问道:“就你一人过去九晔?”
李尘木愣了愣,“你不去吗?”
唐诚有些无奈,“我不能去,红姑……”话到一半没了声,李尘木却看到他的脸上微微的红,顿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哈哈大笑,“呼哈哈,恭喜你呀。”好久没见到他这幅模样了,真是只有红姑才能治得了他。
唐诚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九晔,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的身影,道:“哎,我这有个好友也要回去九晔,不如你和他一起走吧,也算是有个照应。”
“随你……慢着,你好友?还有我不认识的?”李尘木惊诧地看着他,唐诚点头,“多着呢,他算一个。等会带你去他那吧。”
唐诚是李尘木的表兄,李尘木双亲去世后一直住在唐诚家。几年前唐诚亲人也去世,两人相依为命,所幸唐诚有几分本事,年纪轻轻竟做了柳郡的捕头。并且这对表兄妹才智过人,许多令人头疼的案子都被二人解了,不过外人只知唐捕头的名声,也是十分奇怪。
李尘木吃着饭,久久不见对面的唐诚动手,问道:“你不饿吗?”
唐诚摇头,“你吃吧。”
李尘木也不想多,继续吃自己的。
半个时辰后,在酒楼不远处的街上,往来的人群中,突然穿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死人了——!!”顿时人群变得拥挤起来。江无令从山上打野回来,急着回去。见此状,眉头一皱,避开不断涌来的人,身影一闪,躲进了一个小巷里。轻轻跃上屋顶,江无令望去才知发生了什么事。靠近一看,是个女人,已经死了。整个身体都在一个木桶中泡着,许是尸体发臭了,引的人揭开木桶,才发现的此事。
“……”江无令拧着鼻子,快步离开。
人群中有个人所有所思地抬起头,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屋顶。
“是了,他除了那些琐碎小事以外,最大的本事莫过于吃了。”江无令回到家时,听到的就是唐诚证带着一个女人坐在自己院中的大树下,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坏话。
“哦,那看来等会的烤鸡唐捕头怕是无福消受了。”他走进来完全没有动静,突然出声,差点将唐诚给吓死,立马改口,“不过他的厨艺在柳郡中可是屈指可数的!”
李尘木从未见过他如此没志气的一面,难怪方才在酒楼他只光坐着喝茶,菜都不动一下。
江无令生了火,架好食物后,才问唐诚,“她是谁?”
唐诚回头看向正在对江无令放在一旁的一个奇怪棍子发呆的李尘木,回道:“她就是我姨母的女儿,想去九晔找个东西,正好你也要回去,也帮我带她一程吧,到了那里,会有人接应她的。”
姨母?江无令翻香料的手一抖,震惊到,“你姨母……你之前说的,就是她?”难怪他看李尘木觉得眼熟,可让她去九晔岂不是更危险?
唐诚点头,“我也拜托你照看好她安全。”
“既然你也知道不安全,为何还让她去九晔?”
“这里难道就很安全吗,你又不是不知前不久,她那几句话,气红了多少人的眼睛,哪怕是有我在,也未必护得了她,还是让她先离开这里。”
江无令却不这么认为,“那为何非得是回九晔,几年前那祁家三女闹得满城皆知,至今下落不明。要是让和她长得这么像的在祁府那边晃悠……”
“那样更好,让那些人误认为她是祁家老三,这样他们倒是没有这个胆量对她下手。”这正是唐诚所希望的,江无令听了只想扁人,“祁老太婆是个疯婆子,更何况祁家三女得罪了那个疯婆子,你可真是舍得将她往那火坑里推。”
“不然,我怎么会来找你?你不是还欠我个人情么,就当还我这个人情,七月后我会来带她回去。”唐诚笑的那叫一个欠扁。江无令忍了好一会,才忍住扁唐诚的冲动。
李尘木坐的离他二人远,此刻正对着江无令放在一旁的一个奇怪的东西发呆。
大约有六尺长,被白布条包得严严实实。那边的唐诚和江无令不知在商讨什么,感觉江无令似乎有些怒气……即便他额前乱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她和唐诚过来时,见到这间房子虽然旧,但是十分干净,想来主人也是很勤劳的,至少也是……跟唐诚差不多……吧?
直到见到江无令本人,那副落魄乞丐的模样,与自己想的真是离得太远了,唐诚何时有的这么个好友……这么多年她竟然都不知道。
“……我明日就回去,我放心不下大哥,三弟今年的信还没有送来。”江无令头疼地揉揉脑袋,为什么总是讲不过这个姓唐的?
明日?这么快?唐诚愣了下,回头呼喊李尘木,问道:“纳尘,阿令他明日就要走,你……”“可以,我已准备妥当。”李尘木回答。闻言,江无令对她道:“那就明日清晨到我这来。”话落,他突然抬起头四处张望,唐诚见状问:“有人?”
江无令摇摇头,“你们先回去吧,家里有些乱,我要收拾一番。”
哪里乱啊?李尘木奇怪地看着他们俩,明明很干净啊……
李尘木不懂,唐诚倒是明白,抢过一只野鸡头也不回地带李尘木离开。
两个人是走着回去的,江无令坐在门槛上,视野中出现了两个灰布衣的人,他立即起身追了上去,直接拍那两个人的背,笑道:“二位找唐捕头有何事?”
唐诚回到家中,红姑已烧好饭菜等他二人回来。最近没什么事,唐诚便也闲了下来。
李尘木一回来就盯着红姑笑嘻嘻的,红姑敲敲她的头,道:“笑的这么开心,可是发生了好事?”
李尘木的眼睛弯得跟月牙一样,“嫂嫂,你是不是有啦?”
“咳咳、咳咳咳……”一旁喝茶的唐诚突然猛地咳嗽,吓得红姑马上去给他顺气,李尘木目光在红姑和唐诚身上转悠,唐诚这样,红姑不会是不知道吧……?
“纳尘,你方才说有什么?”红姑见唐诚脸色好转,想起之前李尘木的问题,问道。
既然唐诚没打算说,她便也不告诉红姑了,于是回她:“没啥,嫂嫂,我明日就要啦。”
“去九晔?”
“对。我先回房休息啦。”目光扫到唐诚威胁的眼神,李尘木在他要开口时跑了出去,瞬间没了影。
“……唐诚。”红姑突然转过来,目光温柔的看着唐诚,唐诚心里一慌,“红姑,你听我说,纳尘不会有事的,真的!”
红姑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双手用力地锤着他的胸口,“你混账!你怎么能让她回去!你明明知道她和三小姐长得神似,万一被祁家的人发现了,她就完了!”
唐诚抱紧怀里的人,安抚她,“不会的,她留在这里才是危险,现在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命,生怕再让她查出什么头绪来,为了你们,我不能冒这个险,咱们不能招惹那些人。只能先让她离开。”
“她不会有事的,因为祁家老三回到九晔去了,姨母对她有恩,她不会让纳尘受伤的,更何况……”他轻轻地拍拍她的背,“那件事还未彻底解决,若我来做的话绝对会被发觉,不如就让她去。”
“你这样决定,她知道吗……”红姑哽咽道,唐诚浅浅一笑,“她是想到了,才会做此决定的。而且,姨父的死因,我不能瞒她一辈子。尽管我只是了解一些,我也不想告诉她,如果她真的想知道,她会自己去找的。”唐诚回想起十三年前,姨母抱着一个哭着的小女娃,狼狈地回到柳郡的情景,心中的怒火不禁又滋长几分。
李尘木不知道唐诚和红姑在说自己的身世,回到房间后安稳地睡了一觉,天边刚出现一抹白就起来出发了,她走的小心翼翼,尽管没有吵醒唐诚,唐诚还是在她离开后睁开了眼睛。
屋中没有人,知道那丫头已经先溜走了,唐诚起床洗漱,正准备出门,却见门外站着人。见到来人,他愣了愣,就要向那人行礼:“下官……见过安大人。”来人微笑着扶他,道:“不必多礼,今日来,是有要事与唐捕头商讨。”
唐诚不知他有何目的,但是又没办法拒绝,只能请人进屋。
等客坐稳后,唐诚才问道:“不知安大人今日有何要事?”安大人也开门见山,“唐捕头可还记得前两月的破鼓案?”唐诚心里咯噔一下,回道:“自然是记得。”
即便天未明,也有人早早地起来经营了。李尘木买了干粮放好,手里拿着两张热腾腾的煎饼向江无令家走去。入秋时节,晨风有些凉,李尘木加快了步伐。
“此案已结,大人提起是为何?”
“这案中有一人名为薛解,虽有嫌疑,但其并非凶手。更何况,这薛解并非常人,唐捕头这样将他无故定罪,只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啊。”这是上头的意思,唐诚年纪轻轻却能做到这个地步,除了他背后的那个人,这小子本身也是有几分本事。自己话已至此,想必他也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安大人心中盘算着,只待唐诚开口。
“这薛解怎就无辜?胆敢贪污官银,玷污林家女眷又逼迫林和易一家自尽,竟然还命人将尸首至于鼓中,简直畜生不如!”唐诚冷笑,“不知我何来的杀身之祸?我唐诚自任命以来,不冤一人,问心无愧!”安大人闻言抬眼看着面前冷笑的唐诚,开口:“唐捕头可知这薛解至今仍未被捕,若是他知晓是你将他定罪,要对你亲人下手简直易如……”
“别说是他。”唐诚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寒意,打断了安大人的话。“安大人应该听说过,我任命柳郡捕头之前是做什么的,敢动我的妻子,我定将他碎尸万段。”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安大人在唐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冒出了恐惧。
就凭他一个毛头小子,自己会感到恐惧?真是荒唐!既然如此,也别怪他心狠手辣!安大人眯起眼,又道:“听闻那破案之人其实并非唐捕头,而是一个女人,不知唐大人是否认识?”
“安大人这是何意?”唐城明锐地察觉到不对。
“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女人竟然连你们都一同骗过了,若是他人知晓这女人其实是罪犯的同伙……那此女真是罪不可赦,唐捕头,你认为呢?”安大人轻轻勾起嘴角,唐诚的心猛然一沉,怒道:“那女人是我妹妹,不是什么同伙!安大人可不要随意污蔑!”
“唐大人这是要……包庇罪犯了?”本来只是让唐诚改释薛解无罪,他便不对那女人下手,本来觉得这唐诚还有些用,留着也好……现在看来……不过他可不想趟这祸水,自然是有人会收拾他。
唐诚算是明白了面前这个人今日的来意,只要自己不改释薛解,他是不会放过纳尘的。
“安大人好手段,唐某甘拜下风,只可惜的是,你们畏惧他背后的柳侯府,忻王不畏惧。何况——”他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话。
安大人未待他说完,直接起身就要离开,“唐捕头好自为之!”也不管唐城做何反应,直接走了出去。
唐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估摸着时刻,应该办完了,安大人这么想着,果然在唐城家门外见到自己的随从。
“大人,您这是……”随从办完事后在外头等了好一会,才见到安大人脸色异样地从里头出来,不禁担忧问道。安大人脸色不太好,直问,“得手了?”
“没……没有,请大人责罚!”
安大人瞪大眼睛,怒斥:“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到!”
随从惊恐地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本是要得手的,忽然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乞丐将人给救走了!”安大人闻言气的脸色铁青,“乞丐?一个乞丐你们都拦不住?一群饭桶!”
随从吓得大气不敢出,哆嗦道:“那乞丐……带着一个车夫……把人带走了,属下未能追上。”
“真是废物!”安大人骂了一声,又道:“立即派人去让林荒向蓟大人请示封锁城门,搜捕那二人,勿要让他们逃了出去!”带着车夫,是想离开柳郡?没门!
安大人不知道的是,唐诚蹲在墙脚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待他听到那随从的话时,不禁轻轻笑了出来,乞丐?那家伙是挺像的,哈哈哈,抢人抢不过一个乞丐,说出去要笑死人。
不过他们多半是要通缉纳尘,包庇同伙,这等罪名也亏他们想得出。
知道自己妹妹无事,唐诚也不想再多听,起身就要回屋,听到安大人要封城也没在意,但是下一句话,却让他愣在原地。
“去派人给郁王捎信,就说一切无事,漏鱼已除。”
安大人已经离开,唐诚仍然站在原地,不能回神。
郁王?不是已经死了吗,现在这个郁王又是从哪里来的?
“诚郎,你的脸色很不好……”红姑从屋中出来,见唐诚呆呆地站在院子里,脸色十分难看。
“……没事。”唐诚脸色缓了下来,走过去牵起红姑的手,道:“走吧,柯家师徒还在等着我们。”
“纳尘走了?”
“嗯,今早走了,许是不想扰我们,悄悄地离开了,不过她忘记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忘了什么?”
“我没给她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