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韩芳蕤，陈博远摇着头，咬牙开口。
“我说过了，这根本就是假的，是你仿造的。而那个富商根本就是一个白痴，是一个蠢货，他才不是你的什么知音。就连没念过书的白痴都知道只要上网搜索一下就可以知道齐白石所画的虾只有五对，十条腿。而你仿造的画作上面每一只虾都有着十二条腿，这根本不叫完美，这是我见过仿造的最可笑的艺术品了。”
韩芳蕤将双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用看似认真的语气，耸了耸肩对陈博远说道。
“或许每一种艺术都需要创新不是么？最起码我的精神可佳！”
眼中的怒火快要燃烧成了实质，陈博远张开嘴，愤怒的开口，但是下一刻，面对着韩芳蕤平静之中蕴含着笑意的双眼，陈博远的身子一震，反应了过来。
在自己来到这里之后韩芳蕤就在利用自己内心的急切来主导话题前进的方向，试图激怒并且控制自己来占据这一场谈话的控制权。
眼中的怒火渐渐消散，陈博远深吸一口气之后，嘴角浮现出了笑容，指了指韩芳蕤笑着开口说道。
“不错的尝试，说真的你差一点就要成功的激怒我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摊了摊手，韩芳蕤收敏了自己表现出来的轻浮，坐直了自己的身子，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试一试总没有坏处。既然你想要知道原因，就应该明白你应该先付出一些东西来换取我的答案，这是一场交易。”
“不，不，不，这不是一场交易，你要清楚这一点。我来到这里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跟我合作的机会，来减轻自己的罪责的机会。”
转头看了看四周的金属栏杆以及水泥墙壁，感受其中散发的冰冷，韩芳蕤看向陈博远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是你抓到了我，并且把我送到了这种鬼地方，你知不知道这里那该死的铁板床咯的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过？你让我失去了自由，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合作？”
向着韩芳蕤伸出一根手指，陈博远一脸严肃的开口。
“首先，你嘴中这该死的地方就是为了关押你们这种罪犯才建造的，我很抱歉这里面没有提供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但是这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第二，自从你无视法律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没有了自由。，韩芳蕤，你告诉我在你的名字出现在部门通缉令上的那一刻开始，你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真正的自由了，你只是被我们追着到处跑，连一刻都不敢停下来，因为你知道一旦停下来，我就会抓住你。第三，你必须跟我合作，因为这里确实是一个鬼地方，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当你的判决下来之后，等你被送到真正的监狱，你就会明白相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跟那里比，这里就连空气都散发着清香，相信我，我并没有危言耸听。”
伸手探入自己西服内侧的口袋，陈博远将自己这一次的底牌拿了出来，静静的放在了韩芳蕤的面前，走出了自己今天的最后一步棋——将军。
这两张照片之中同样是水墨画，与第一张一样，画的都是虾，不过形状不一，都是出自自己面前这个人之手！
“如果你的记忆没有问题的话，那么你就能够认出这两幅画。从昨天我就开始想，韩芳蕤从来都是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既然决定了仿造，那么一定是经过了精心的计划，怎么可能只仿造一幅画呢？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一定仿造很多幅，然后卖给不同的人，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昨晚就让严勖查了查那一年北京关于齐白石古画的交易讯息，你猜怎么？还真有两个收藏家将照片发给了我，上面的虾同样是十二条腿，而且他们很愿意来上海指控你的罪行。”
双目锐利的看向韩芳蕤，陈博远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
“所以你最好将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单凭这一个仿造罪，再加上你之前杂七杂八的罪行，判你五年都不为过。如果再加上这两个仿造罪作为证据，以及受害者的现场指认，即便证据不全，仍旧能让你将牢底坐穿。所以没错，这确实是一个交易！想要早点被放出来，你必须告诉我我想要的！”
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两张照片，韩芳蕤突然展颜一笑，眼中有着欣赏。
“我就知道如果你当初成为一个罪犯的话，一定是最出色的，好吧！好吧！不要激动，我告诉你就是了，不过作为交换，这两幅古画？”
“我会帮你向法官求情的，并且这两幅收藏家为了自己业界的名声也并不是太愿意出庭作证，没有人愿意给自己头上安上蠢货的名字。”
点了点头，韩芳蕤向陈博远伸出手带着手铐的手。
“那么成交！”
但是陈博远却并没有与韩芳蕤握手，而是直接将那一片残片放入了韩芳蕤伸出来的手中，眼中有着期待，以及急切。
没有在意陈博远的举动，韩芳蕤将这片残片放在眼前仔细的查看了许久，方才吐出了一口气眼中有着赞叹。
“我觉得我要收回我说的话，你这次追捕的家伙的确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这一手丹青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仿造的行业之中已经达到最顶级的水平了。”
“不管水平再怎么样蜉蝣也是一个小偷，是一个贼，我关心的不是这个，快告诉我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这幅画有问题的。”
无奈的看了一眼陈博远，韩芳蕤将残片交到陈博远的手中，有些扫兴的开口说道。
“不要着急，仿造也是一门艺术…………”
话说到一半，发现陈博远根本没听进去，韩芳蕤无奈的停止。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拿着这个残片，面向阳光，以四十五度角去看，你会看到自己想要的。”
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韩芳蕤，陈博远站起身子走到窗口，将手中的残片对准了阳光，但是除了感觉到有些刺眼以及透过纸面的阳光让残片上的线条更加清晰了一些之外，并没有任何发现。
转头看了一眼韩芳蕤，却发现韩芳蕤正静静的坐在那里，从表情上来看并没有欺骗自己后的得意。
陈博远慢慢的转动自己的手腕，让自己的视线与残片上景物的角度发生变化，随着移动，残片上的的景物渐渐模糊，但是在一根柳树枝干上的一处位置却明显的发生了不同，随着陈博远的移动，那处景象就变得越来越清晰，到最后落在陈博远的眼中，分明是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G，D”
不敢相信的转身看向韩芳蕤，陈博远的眼中有着震惊，这神奇的一幕陈博远几乎只在电影之中看到过。
但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陈博远仍旧有些不相信的开口说道。
“这或许是一个巧合吧？”
“巧合？”
韩芳蕤笑了笑，用肯定的语气开口。
“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巧合，虽然你手上拿着的是仿造品，但是从艺术的角度来讲，这幅仿造品同样达到了大师的等级。对于艺术家来说，即便是最凌乱的地方，每一笔都有着自己的含义。而且你知道仿造其他人的作品最悲哀的是什么吗？就是无论你仿造的多么精彩，你却从来不能签上自己的名字，所以我们才会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迹。”
“所以说你们这些罪犯倒是成为了受害的那一方了？”
得到了自己的答案，陈博远的心情也变得放松，这是一个巨大的收获，让他变得有心情说笑一番。
无奈的看了一眼陈博远，韩芳蕤觉得自己与对方实在是交流有些障碍。
想了想，陈博远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向韩芳蕤问道。
“那么你留下来的记号到底在哪里？我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
指了指照片上画出来的游虾，韩芳蕤回答道。
“我多画出来一双腿可不是为了搞笑的，如果有兴趣，在晚上用黑光灯照一下你就能看到不一样的地方了。”
脸上有着恍然，陈博远一边收拾着自桌子上得照片一边说道。
“我一定会的。”
见到陈博远的举动，韩芳蕤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你就这么走了？”
楞了一下，陈博远感觉自己明白了韩芳蕤的意思。
“好吧，谢谢！诚挚的感谢，而且我向你保证那两个收藏家不会出庭指认你的。”
眯着眼睛看着陈博远变得有些古怪的表情，韩芳蕤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耍了。
“其实那两个收藏家根本不会出庭作证的对吧？”
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明显，陈博远脸上漏出的胜利的喜悦，毫不掩饰的开口说道。
“没错，即便我好话说尽了他们也没有丝毫的让步。”
自嘲的笑了笑，韩芳蕤摇了摇头说。
“我早就该想到的，那群自负的家伙怎么可能站出来承认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骗了。”
眼看着陈博远带着得意的笑容越走越远，韩芳蕤的脸上有着犹豫，终于在陈博远即将走出那扇大门的时候，韩芳蕤大声的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叫那家伙蜉蝣！”
在原地站住脚步，陈博远收回了自己开门的手，转身开口问到。
“你说什么？”
“蜉蝣，你给目标起的外号，蜉蝣那种细小的生物一生随着水流移动，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你只能一直追在他的身后，跟随着对方留下的痕迹，但永远也走不到对方的前面。承认吧，陈博远，如果不是我的话即便你最后能够发现这幅画是假的，那时候你早就被他甩的远远的了，远到连对方的背影都看不到，只能够苦苦等着他下一次出现，然后如此循环。”
眉头渐渐皱起，陈博远脸上有着严肃。
“你想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这一次你的目标不是那些站在街头拿着扩声器大声叫卖手中假货的草包，他很优秀，今天因为我，你知道了他的计划还没有结束，他肯定还在上海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我让你跟上了他的脚步，与他站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不再是被动的跟在他的身后。所以你需要我，有我在你身后，你一定能够跟上他的计划，甚至是超越他，站在他计划的前面，给他戴上手铐。”
摇了摇头，虽然陈博远明白韩芳蕤说的是事实，但是仍旧解释道。
“我抓到了你，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直视着陈博远的眼睛，韩芳蕤神情上第一次出现了认真。
“或许我并没有想要逃跑，你知道我会回来，我必须要回来，因为这里对我来说有着牵挂，但是蜉蝣呢？即便他跟我一样，你难道想要就这么干坐着等到跟我一样的情况发生么？你需要我的能力来帮你破案！”
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即便不愿意承认，但是陈博远不得不承认韩芳蕤说的是事实，作为同样在伪造领域最出色的存在，如果韩芳蕤愿意帮助的话，将会对自己，对艺术品犯罪调查科产生极大的好处。
但是犹豫了一下，陈博远眼中有着警惕的开口。
“所以呢？身为盗贼的韩芳蕤突然正义感爆发，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交换电话号码？然后成为好朋友抽空聊聊家常？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我通过关系在监狱里面罩着你？”
笑着倚着身后的椅子，韩芳蕤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那一丝对世事不在乎的自信笑容。
“不，这是另一场交易，而我这次交易的底价则是……放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