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张盛一听顿时心里明白,此二人中必有一个是秃发务丸,听二人刚才话风,他们必是看了那石画天书,定有所悟,遂坦然对二人说道:"请起来说话,待我再仔细看看他中的这禁咒!"
二人急忙站起来,张盛真人又抓住那鲜卑汉子的脉门,仔细地相起面来,过来良久才说道:"你中的是一门极其阴损的一种巫咒,施咒之人运用此咒十分损伤阴德,是以这种咒语巫法早已失传,间或有用也是见不得人的偷偷作法,此咒唤做附骨透髓粘,它必须用死亡未满三天的婴儿脑油熬制药引,配以巫法才能有效,必在无月无云之夜施咒,中咒之人当时不觉,一年之后渐觉眼前如雾,二年之间,言语必怯,多梦阴尸,三年之后,必自觉魂魄已游离体外,不觉自失,此时巫法已经透入骨髓,百药无效,百咒不灵,变作施咒人的影子,受他操控。"
几句话说得那鲜卑汉子面如土色,他战战兢兢说道:"果如神仙所言,我的症状和老神仙所说得一模一样,求老神仙救我则个!"说罢,又长跪在地。那鲜卑老者也跪地说道:"只要您能救活我孙儿秃发推斤,我秃发务丸愿听您调遣,从此为你的奴仆,不敢存有异心!"说罢不住叩头。
张盛真人扶起二人说道:"你虽然中咒不足三年,但是距三年也不算太远,此时作法虽能救人,只恐伤了你们鲜卑人的信仰!"
那匈奴老者此时已经听那女子将他们的谈话转述听了,她说了几句,那女子说道:"我家主人说,救人要紧不必拘泥信仰,请阁下尽力施咒,所需之物请讲当面?"
张盛说道:"如今要解此咒,必须用至阳之物驱逐他全身的阴气,再把他全身的阴毒尽皆洗净才好施法,如今身处大漠施法只好就地取材,可将秃发推斤赤身裸体放在最高的沙丘之颠,让他接受日光的阳气,夜里没有阳光之时,再使十数匹雄狼围着他嚎叫,以雄狼的阳气和沙子的热量驱逐他身上阴寒的毒气,最后再让群鸦把他体内派出的尸气啄走,辅以我的道法也许可以除祛此咒!只是你们鲜卑人和匈奴人对狼和乌鸦怀有敬心,这样做也许会招惹是非!"
那匈奴老者对他们说了几句,那女子转述说道:"救人要紧,胡狼和乌鸦功德铭记?"
张盛真人说道:"那样得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不能吃喝,也不能受人干扰。"
那匈奴老者让那女子转述道:"我们可以驱使胡狼围着他嚎叫,如果他体内派出阴毒,乌鸦嗅到气味自会前来,只是不知道能把乌鸦毒死吗?"
张盛真人说道:"乌鸦天生喜欢腐肉,不会被毒死!"
秃发务丸和秃发推斤二人又跪地谢恩,那匈奴老者吩咐四个女子各自去准备。众人从石屋里出来,石屋外面站立着秃发务丸和秃发推斤带领的五名将士,他们一起找到远处一处最高的沙丘。
看看时辰巳时刚过,众人将秃发推斤安置在沙丘顶端的一处沙坑里,地上铺上一张毡毯,不一会儿沙丘在日光的照耀下就像下了火一样。秃发推斤赤身裸体停在沙坑里的毡毯上浑身冒汗,张盛真人在一边不停的施法念咒,随着汗液流出,不时发出腥臭的气味,有几只乌鸦开始在他头顶盘旋,直到傍晚太阳西坠,已经有乌鸦在他身上啄开血印。夜色刚刚笼罩,那四个女子又驱动雄狼围着他嚎叫,群鸦起来复落。如是三天,白天日晒,夜晚狼啸,群鸦啄遍全身。张盛真人按时辰作法念动咒语。秃发务丸和那五个将士不安地守候在沙丘的下面,不敢有稍微懈怠。那匈奴老者和那四个女子也不时过来看看。
第三天中午,眼看秃发推斤身上已经被乌鸦啄得满身满脸都是血迹,从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再也不含臭味了,张盛真人才停止作法,众人把他救起,抬到一间石屋里,给他全身敷上药草,过来半日才慢慢得恢复知觉。秃发务丸守护在秃发推斤身边,给张盛真人和匈奴老者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自从秃发树机能死后,由其堂弟秃发务丸统领鲜卑人,若罗拔能是他最得力的副手,后来由于受到小人的挑拨,若罗拔能渐生异心,他依仗凉州第一巫法师令狐叔远的名气更是野心勃勃,十几年间实力增长迅速,几乎压倒了秃发务丸,数年前,秃发务丸之子得不明不白的暴病身亡,他仅留独子也就是秃发务丸的孙子秃发推斤。谁知道为了胁迫秃发务丸,三年前,若罗拔能令令狐叔远暗中给秃发推斤施邪恶巫术,直到最近,秃发推斤才发觉身体异状明显,他们遍访名医,最后,有一位名医推测他可能是中了巫术,推荐他到此地,说也许这位匈奴老者可以破除他的巫咒。
恰巧此时若罗拔能打算趁张轨刚到凉州,立基未稳之时攻打凉州,他提议让自己主攻,由秃发务丸守候在石硖烽,截断张掖方向的救兵。秃发务丸知道若罗拔能新近得了玉玺,急于占据凉州称帝,可是救孙心切,他只得听从若罗拔能调遣,一面派李沓和马式广在石硖烽埋伏,自己却宣称求仙,实为来求匈奴老者给自己孙子秃发推斤破除巫咒。
那匈奴老者让女子转述道:她其实早就知道秃发爷孙不时泛泛之辈,所以才派人带他们上山观看石画天书,为的是让他们少谋杀掠,多带鲜卑族人和平放牧游猎。另外她也发现了张盛真人放的乌鸦引路符箓,借机把他引来,实为看看他有多大道行。
张盛真人听了,对这匈奴老者顿时肃然起敬,别看她二百余岁,心智还是如此地灵慧,不知道她修炼的是什么道法,对她说的石画天书更是向往,急于一睹为快。
此时秃发推斤已经吃了少许东西,体力稍有恢复,能和秃发务丸轻微交流,秃发务丸喜形于色,他对张盛真人和匈奴老者说道:"不知道二位神仙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在下万死不辞!"
那匈奴老者让女子转述道:"只要你带领族人和平生活,不再与人杀戮掠夺就行了。"
张盛真人也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接着把僧人佛图澄大师在石硖烽如何退李沓和马式广的事说了,并说双方基本都没有伤亡。秃发务丸听了大喜,合掌说道:"多谢张真人和僧人佛图澄大师,我秃发务丸今日以我列祖列宗之名,面对天地发誓,从今日起,我带领我鲜卑儿郎退入祁连山中,终我一生,决不与汉人为敌,不再杀戮掠夺汉人土地和儿女!此心天地可鉴,如若言不由心,让我族类灭绝,万劫不复!"
秃发推斤也强自伏身与秃发务丸一起立誓,随即派随行的两位将军先回去传讯退兵,只留下三名将军在此留守,那匈奴老者听了也十分高兴,让他们在此地小住养病,她亲自陪同张盛真人到山上观看石画天书。
后来,秃发务丸果真带着大部分秃发部鲜卑退入祁连山中,秃发推斤被匈奴老者的药草养好伤之后,据<资治通鉴>上说他活了一百一十来岁,颇与此药草有关。后二年,若罗拔能再次带领部分鲜卑人围攻姑臧,被宋配击杀,这是后话,自不必细说。
再说张盛真人和那匈奴老者二人带一个女子同到山上,果然见山巅山腰到处都是黑石,许多石面上都刻有图画,有战争、乐舞、飞禽、走兽、天文星象,还有一些认不出来的字符。听那匈奴老者逐一道来,张盛真人激动不已,和这匈奴老者一起谈道论法,他不知不觉在山上盘亘了三日。那匈奴老者看张盛真人对这石画天书细加揣摹留恋忘返,遂转述说道:"张真人既明道法,自不可拘泥于此天书,岂不知这石画天书,譬如泻药,腹中物出,药亦洩尽,唯体得痊!"
张盛真人经此提醒,突然想起来和佛图澄大师的约定,看看在此已耽搁六七天,加上路上一天多时光,快九天了,也不知道张昭成他们这么样了,他急忙向匈奴老者辞行。那匈奴老者却哈哈大笑,让女子转述道:"我家主人早料到张真人要办的事情,张真人是不是为玉玺去咒的事情要到西海去啊?"
张盛真人坦然说道:"正是,不知老人家有什么指教?"
那女子转述道:"我家主人仅说一句话:无论如何结果,事情不可半途而废!"
张盛真人拜谢匈奴老者毕,就要走人,那匈奴老者又止住真人,对那女子说了几句,那女子跪地拜谢老者毕,才对张盛真人言道:"我家主人说你们要到西海居延,路过流沙,其中艰难险阻,光怪陆离,非是一般可比,我于此一带教熟悉,主人派我与你们同行,不知道张真人意下如何?"
张盛真人欣喜十分,急忙又稽首拜谢匈奴老者和那女子,二人遂一起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