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浓,可纪双还未回来,派出去打听的人儿刚来答复说今个会晚一些,实在不行让我先吃饭。
那人退下之后,我自己估摸着也能猜到一两样,朝廷之事变幻莫测,纪双又被宣进宫怕是凶多吉少。世上聪明的人太多,精打细算最后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都是相等的。
但是,不打算就等于放弃,不是么?
“公主,公主要不先歇息会儿。明儿还得和丞相大人进宫拜见皇后……”
我合起手上的书,望着门外阿珠的侧影,叹了声:“那个柳儿呢?真的打算留在我这?你且进来说话。”
阿珠“哎”了声,便蹦进屋子,一脸笑嘻嘻的在我身旁坐着:“公主可说的是前几日那个柳儿?我见她几分可怜也做不动什么粗活,便把她安顿在西厢,过几日再安排事物吧。”
我“嗯”了声,漫不经心玩弄着耳旁的几缕头发,然后沉思了会儿:“一个婢女做不动活儿?”
阿珠见我疑惑不已,也摸着下巴道了句:“公主不说这也是奇怪!丞相府不可能收一个不会干活儿的女子。我见她倒是细皮嫩肉的……”
我眼里渐渐浮出笑意,盯着阿珠:“这样啊!柳儿柳儿?我记得京南府上的小丫头小名也是柳儿。”
闻言,阿珠长大嘴,一拍桌子:“公主是说……”
“嘘——你这几天且给她吃好穿好,免得人家贵府亲自跑来丞相府说咱不厚道。”我捂住阿珠的嘴巴,然后低声道了句。
这个柳儿,来了,不好好招待岂不是我的过错。
看她上次那“拼死”也要来我这。还不惜,低声下气的给我磕头,那小嘴满满的“诚意”。
我说呢?这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
因果关系,有因必有果,浅想估摸是小女子家家的心思……
“阿珠,去把柳儿叫来,大人回来也一并道声。”
“是。”
阿珠退了出去,不久便唤来了柳儿,柳儿穿着婢服,简单的两把头,模样倒是耐看,只是神色间难免的有些慌张。
“来,前几日.你也是受了委屈。”
柳儿闪烁着一双眼睛望向我,分明那天还说着见一面都难,今天便如此的亲近自己,这……额。
我当然晓得她的尴尬,也不由得她说什么,便拉过她坐下,又从妆台取过一个簪子,细语着:“可好看。”
簪子是照着梨花的花瓣制作的,这也是平日里我最为喜欢的一个,今日却要送给她,是忍痛割爱的作一份见面礼。款式有些陈旧,但那淡淡的梨花雅致之息是完全没有散去,栩栩如生,我寻思着,她定会喜欢。
柳儿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我把发簪别进她的发丝里,静静的瞧了瞧,不得不说……的确好看。是个美人!
又移向她透着想赶紧远离我的眉目,方缓了缓语气:“别紧张,我无恶意,只是想了了你心意,郎才美貌,丞相府多来个侧妃可好,你说是不是?”
柳儿听完,脸刷的红了起来,颤颤着身子:“夫人知道了。”
“是,我知道。”我也不再绕弯子,便给自己到了杯茶,也给她倒了一杯。
“那夫人、夫人刚说的话可算数?”
哎,这心急的豆腐怎么入味……
我欲开口,那熟悉的黑色广袖悄然进入,不是纪双是谁?他倒是淡定中的淡定,扫了我们二人一眼,然后目光定向了柳儿微微底下又娇羞的脸。
“你倒是闲情雅致,多收了个漂亮姑娘为伴,”纪双打趣道。
看来纪双并不知道柳儿的存在,那么,倒是可以说,这是柳儿的一厢情愿?
“你瞧着是个好看的人,我瞧着也是。”
纪双一愣,倒听出了我话里有话,收回了那开玩笑的样儿,道:“怎么?”
我笑着眨眨眼,不语。
纪双撑着脑袋,随即了然。然后也跟着我笑了起来,笑的我心里又痒又奇怪。
这剧本有些不对啊……
这算什么?同意?不同意?默认?
然后……
他装作深思熟虑了很久的样子,望着我那不解的双眼:“看来你在丞相府也是无聊了……其实不是不可以。”
安静。
……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柳儿心中欢呼雀跃,手舞足蹈。我也看见了纪双那眸子里的阴险……那不动声色的将了我一军。
而本该此事就这样做定的我,突然由发一种难受的感觉,啧,怎么说呢……不仅不爽,而且还有一种想要掀桌之意,弄得我一时有些烦躁。
“柳儿姑娘,这事……还得细说。至于详细,过几日.我便找你来谈谈。”
这一瞬,我又感觉到了柳儿想要的掀桌之意,和纪双那更深的眸子里透露着那看好戏之情。
“夫人,您说好的……”
“说好什么?我记性不大好……见谅见谅。”我讪讪的笑着,便迅速的半推半送的把柳儿送走。
呼!——
我深吸一口气。
“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背对着他,竟不自觉的怒起了嘴。
“没有啊。”
“有!”
“所以你是希望我拒绝她咯。”
“你!”
呵呵,好啊。我冷笑,在心里好一番琢磨着如何怼他。
还未等我开口,这厮先与我说起正事来。
“夏宁,”他说,“宫里出事了。”
我转头看向他,正发现他正也看着我,眼里是几分复杂的神色,又似在隐藏些什么。
我看他突然严肃,也点头坐向一旁,静待他的下文。
他则是叹了口气,随后才开口:“皇后意外中毒,太医查出并断定是香料所导致,而皇后素来只用果香,十年如一日的不变,所以皇上就开始怀疑……”
“怀疑什么?”我忍不住道了句。
他不语,我遂意静下心思索了会儿,幽幽道:“不会是怀疑人为的吧。”
纪双眸中一亮:“是的。有人忍不住了。”
的确如此,连皇后都被毒害,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宫里嫔妃不说没有,只是争宠的少,原因不难猜,是保不准哪天皇上就挂了,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嫁入宫内,只不过都是被当做家族中的棋子使唤罢了,所以可以排除宫斗的可能。那除此之外……皇后在后宫居住,还能有使之致毒……
是宫中那些婢奴。
纪双这次这么晚回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皇后的毒,对皇帝来说或许是个警示。”
他沉了会儿。
“明日就要进宫,这种时候,进宫容易出宫难,你有几分把握安全出来。”我想了下,问道。
他有些皱眉:“不好说。我是唯一一个能在皇宫随意走动的大臣,出事的几率大于安全的几率,况且,皇上把你嫁过来,明面上是为了笼络我,让我放松,我倒觉得是想除掉我。”
我两陷入了沉默,各自都有心事。
好一会儿,他突然问我:“夏宁,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跟了我,以后多多少少都会出现比这更大的事情,我或许保不了你。”
我有些讶然,他这会儿竟是在为我考虑。可早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那来的怕死不怕之说,我们是互相利益的关系,会死……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吗?
所以我也思索了下,然后认真的回答他这个问题:“我怕死了之后是冤魂,我的目的没达成便死,我不怕死,多多少少的事情早已需要我们来扛,所以与其说死亡可不可怕,倒不如说是我愿不愿意与你共同患难。”
纪双没有说话,只是垂着脸,然后道:“你拒绝还来得及。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我笑:“纵使以后会后悔,可又可又什么退路呢,如此,你可放心吧。”
说完,我感觉到了一个身躯贴了过来,温热的气息扑洒而来,我一惊,来不及推开,便被死死的环住,纪双埋在我的头颈处,引来我一阵哆嗦。
他随后微微放松,我想着乘机解开他那双大手,奈何,是无用功。
“你……”
我有些不自然,又忙道了句:“松手。”
纪双轻哼了声,仍然不放,好一会儿,只用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夏宁,睡吧。”
睡吧,一夜好梦。
……
早已没有退路,眼前的是黑暗,亦是黎明。
是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绑在一起……都必须一起来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