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迪长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樊见薇。本来放假的时候,夏千迪想拉着她一起去郊区玩的,结果每次给她电话她都似乎很忙,有时候说不了两句就把电话放了,最后只好作罢。
这天夏千迪推开影楼大门,一眼就看见里面乱成一团。几个人围着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子忙碌,有的在别裙摆,有的在弄头花,还有的在给她补妆,而樊见薇则拿着一个化妆盒,在给那个化妆师帮忙,一会儿递个粉扑,一会儿补个腮红什么的。
见到这么热火朝天的场面,夏千迪忍不住犹豫要不要进去。樊见薇看见她,连忙把东西放下,小跑过来:“千迪,你怎么来了?”
夏千迪说:“本来想找你玩,你们怎么这么忙?”樊见薇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有的顾客平常没时间,碰上长假就赶着拍婚纱照,这不,都扎堆了,这长假我一天都没休息!”
夏千迪说:“那等你这几天忙完了我再来吧,反正也没啥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樊见薇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不管你了,这活儿还得赶时间呢。”说完又跑回去开始忙。
回到学校,迎面碰见班长向豪,向豪跟千迪打招呼:“夏千迪,正想找你呢。”夏千迪很奇怪地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向豪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一卷黄色的招贴纸,“看了你就知道了。”他拿着胶水在招贴纸上刷了刷,然后把它贴在了教学楼下的广告墙上最醒目的位置,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2014年B外校园歌手大赛启事
夏千迪一愣,一旁的向豪冲她说:“刚刚学生会才开会确定下来,今天放假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报名,我就想起你了,给你也报了个名。”
“啊,报名……歌唱比赛?”这话就像一声惊雷,炸响在夏千迪耳中——尽管她很喜欢唱歌,尽管若雪曾经说过她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可是要说到去参加歌唱比赛,像梅莎那样面对成百上千人大方自如地唱歌,她……还真有点胆怯。
向豪却对她的迟疑很不以为然:“夏千迪,你歌唱得那么好,为什么不报名参加比赛呢?你肯定没问题的!”
夏千迪一听心里就不踏实起来。“别担心,就像那天晚上那样唱,你肯定没问题的!”向豪不由分说地替她做了决定。
夏千迪有苦难言,她……总不能告诉班长那天唱歌的其实不是她,而是若雪吧?要是人家再追问一句“若雪是谁”,那不把她问得张口结舌才怪!
“歌唱比赛?”刚跟向豪告别,若雪的声音忽然就在夏千迪脑海里响起来,“呵呵,听着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啊。”
夏千迪心里一惊:“你……你不会是……”若雪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笑起来:“嗯,我还真的有点动心呢。你,难道不动心吗?”
“我……”夏千迪一时语塞,“不过……这可不是拿着麦克风唱卡拉OK那么简单。”夏千迪有点着急地说:“如果去参加比赛,那就得在很多人面前唱歌,估计得有好几百人呢!万一……万一唱不好,人家可是会喝倒彩的……”
若雪一听,似乎更有精神了:“什么?要在好几百人面前唱?哈哈,那太好了。这段时间跟着你也听了不少歌,你别说,这个年代的歌还真是不一样,以前吧,就算喜欢一个人,女孩子也只会埋在心里,哪儿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直接……”
夏千迪想起秦朔和自己,觉得有点尴尬,就想岔开话题:“那个……那个,若雪啊,你不是才转世没多久,力量还没完全恢复吗?上次才刚刚恢复了一成,呃……不如等你再多恢复点,唱得再好听点,那时候再参加比赛不迟。”
“嘿嘿。”若雪忽然发出两声狡黠的笑,“千迪啊,今天你可有点奇怪哦,你不也很喜欢唱歌吗?爱唱歌,嗓子又好,为什么反而这么不愿意参加歌唱比赛呢?”
夏千迪支吾了两声,鼻尖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若雪清澈的笑声再度响起:“别担心了,唱歌本来就是件让人开心快乐的事,不是吗?再说还有我呢。”
“可是……”夏千迪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那就这么着了,最近我得多休息休息,免得到了比赛的时候没精力了。”说完这话,若雪的声音就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夏千迪心里有点着急,她没想到若雪会对歌唱比赛这么感兴趣——她怎么会知道,若雪这次苏醒之前,已经不知被封印了多久,现在禁制被解除,虽然只是一个大学的校园歌手比赛,但是对久不开嗓的若雪来说,依然像久旱逢甘霖一样,有着很强的吸引力,更何况这样一个看上去光怪陆离的年代,若雪怎么会没兴趣呢!
一连好几天,夏千迪都有点不踏实,每当想起比赛的事脑子就很是发麻,以至于工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天下班前,她接到樊见薇的短信:“终于忙完了!晚上有空没?一起吃饭。”夏千迪马上回过去:“好啊!”心里有如抓了根救命稻草。
到了约定的小餐馆,一进门,就有个穿得五颜六色的人在冲自己挥手,喊道:“千迪,在这里!”见薇又是一件花花绿绿的外套,脸上依然化了妆,不同的是耳环,上次是银得耀眼,这次换成了依然夺目的明黄色,整个人跟一块调色板一样。
“最近累坏我了!”樊见薇喝了一口可乐,“结婚拍婚纱的都涌到一起,一天居然能赶上七对儿!”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后,她忽然瞟瞟夏千迪,“你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遇到什么事情了?”
夏千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樊见薇皱皱眉:“失恋了?”
夏千迪就坡下驴,顺口把前男友移情别恋的事情说了。樊见薇问:“啥时候的事儿啊?”夏千迪想想说:“快俩月了。”
樊见薇看了她一眼,“呸”了一声,笑骂道:“肯定有别的事,究竟是什么?”夏千迪也忍不住笑了,想想还是把要参加校园歌手比赛的事情说了。
“这是好事儿啊!”樊见薇虽然意外,但没给否定答案。夏千迪说:“可我从来没有唱过,我怕……”樊见薇看着她问:“那你喜欢吗?”
夏千迪一愣,又是这个问题,若雪也曾经问过。
“如果你喜欢,就不要那么犹豫,”樊见薇说,“免得以后后悔。”
夏千迪低下头,轻声说:“我是怕……被人嘲笑……”说出这话的同时,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应该还是不愿意提起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次隐痛吧——上小学音乐课的时候,一个很喜欢唱歌的小姑娘自告奋勇想当领唱,她唱得很用心很卖力,结果却因为紧张唱破了音,全班同学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课后小姑娘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和委屈……
“千迪,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努力去做每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樊见薇盯着对方躲闪的眼睛,忽然感叹起来,“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羡慕?夏千迪抬起头,对面的樊见薇脸上表情复杂,轻轻说道:“真的,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学习,如果能多考几分,哪怕上个大专,也比现在这样好。你看你,至少有个一技之长,以后工作了也不会像我这样累死累活的。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他们也不怎么管我……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们店里三个化妆师,工作时间都比我长,我刚进这行,根本没机会上手,只能给他们帮忙,唉,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
“那你喜欢……这工作吗?”夏千迪问。
樊见薇忽然笑起来,明黄色的大耳环晃了晃:“你别说,我还真喜欢……虽然辛苦点,可是吧,看见一张本来跟烂茄子一样的脸,被自己收拾得像刷了绿漆的小黄瓜一样嫩,心里还是挺美的……”话没说完她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啊,打杂就打杂,只要我喜欢,我就去做,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的,我才不想让自己再后悔一次呢!”樊见薇笑吟吟地说。
夏千迪囤积在心里的混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慢慢地游动开来。
傍晚的校园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校园歌手大赛”的海报前驻足。这时候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是那张明黄色的海报实在很显眼,所以梅莎和秦朔走近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它。
梅莎盯着那张海报看了一会儿,眼里跳动着小小的火苗。
旁边有几个低年级的女生认出了她,小声说道:“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梅莎吧,听说她唱得可好听了,已经拿了两次比赛的冠军呢!”“是嘛,她今年应该也会参加吧,那别人应该没什么希望了。”“我觉得这次的冠军多半也是她的,她不仅歌唱得好,长得也很漂亮,啧啧。”“旁边是她男朋友吗,还挺斯文的嘛……”
这些低声细语都传进了梅莎的耳朵里,要是在往常,她多半会一边暗自得意,一边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什么,今天她心里的那份得意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神完气足。
秦朔看看她,试探地问:“这个,你……要参加?”梅莎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让秦朔有些意外,“前段时间不是还听你说已经拿了两次冠军,再参加也没啥意思了吗?”
“那时候的确觉得没什么意思。”梅莎若有所思地抚了下漆黑发亮的头发,“不过现在嘛,我忽然又想参加了,再说……”她瞟瞟秦朔,一丝挑逗的眼神飞过来,“某些人不是说过,就是因为看到我唱歌时的样子才喜欢上我的吗?”
秦朔忍不住脸上一红。
“我一定要让你看到我拿冠军的样子!”梅莎骄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