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晚上七点了,夏千迪才从公司大楼里出来,云芳已经给她打过两个电话了:“千迪,聚会都要开始了,怎么还没来?”
“领导忽然让加班,翻译个东西。”夏千迪无奈地说,“刚刚才弄好,没办法。”云芳同情地宽慰她:“那你就快点来吧,这边有烧烤,你要没吃饭的话可以过来吃。”
等车的时候她从路边商店的橱窗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很普通的白衬衫蓝长裤,头发也就随便扎了个马尾巴,就跟个很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在公司里实习做翻译,这身装束跟其他同事都差不多,每天做的也都是差不多的工作,还能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坐在公共汽车上,夏千迪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四才刚刚开始一个月,但是怎么感觉就像马上要掉进朝九晚五的世俗生活中去了一样,这种感觉让夏千迪很不爽:“以后毕业了,是不是也会这样?”
回到学校,夏千迪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宿舍换衣服。好歹也是聚会,怎么都得收拾一下,穿成这样总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换上一条淡黄色的长裙,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别了个小小的蓝色发卡,略微化了点妆,照照镜子,觉得挺满意,这才往聚会的地方走去。
聚会在学校后门的一个娱乐城里,平常是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价格很便宜。这次班长专门找老板打了个折扣,除了可以自制烧烤,还能打台球,另外里面还有个足以容纳三四十人的娱乐厅,有舞池,还有KTV,不仅可以跳舞,有兴致了还可以唱唱歌。
夏千迪走进大门时,云芳她们几个女生正在帮班长向豪做烧烤。向豪笨手笨脚的,不是把炭火弄得太旺把东西烤焦,就是把鸡肉掉在地上,气得云芳大叫:“班长,真服了你了,你这也太浪费了!”
看见千迪进来,向豪拿起一根烤鸡翅递过来:“还没吃晚饭吧,那就来点夜宵。”一个女生撇嘴说:“我们帮你烤了半天,还没得到一根,人家千迪一来你就献殷勤,啧啧。”
向豪有些尴尬地笑笑,手上鸡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千迪见状,伸手接过来:“我正好有些饿了。”这时云芳冲千迪挤挤眼睛,千迪没明白,云芳又朝里面努努嘴,千迪心里一动,歪着头往娱乐厅里看了一看,里面音乐声很大,还有人在叫:“梅莎,好棒!”
夏千迪眉头一皱:“怎么她也来了?”云芳小声说:“还不是秦朔带来的。”千迪心里冷笑一声,继续吃鸡翅。
刚把鸡翅吃完,向豪忽然又递过一瓶啤酒来。“我不能喝酒。”千迪婉言拒绝。向豪说:“大学就一年了,大家能这么一起轻松的时候不多了,干吗那么多顾忌!”
夏千迪想想也对,就接了过来。她没什么酒量,喝了两口就开始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这时娱乐厅里传出来的音乐声更响了,是那种让人热血沸腾的舞曲。夏千迪拿着啤酒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飞快变幻的彩灯下,很多人正在蹦迪,最中间的那个人一头长发,穿着露肩的红色上衣,很短很短的热裤,露出两片白白的肩膀和两条明晃晃的大腿,尽管灯光很暗,依然能感觉出那两条腿随着韵律摆动的热力——正是梅莎。
夏千迪找了个角落,站着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梅莎的确有种很热辣的美,像美丽的牡丹,又像带刺的玫瑰,这样的女孩子对异性来说就是赤裸裸的诱惑。她抿了一口啤酒,又看了两眼,这才发现跟梅莎一起跳舞的是班上另一个男生,却不是秦朔。
这时她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刚来?”她一愣,这才发现秦朔并没有陪梅莎跳舞,反而也站在这个角落里,离自己不过一尺距离。
“嗯。”夏千迪应了一声,继续看舞池里的人跳舞。
秦朔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看千迪的样子,又把话吞回了肚里。俩人就那么沉默了一会儿。
舞曲放完了,梅莎四处张望,秦朔连忙迎上去。梅莎本来眉开眼笑的,忽然瞥见夏千迪,脸上一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秦朔,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扭过身去,对走过去的秦朔视而不见,弄得男孩儿只好干站在那里。
夏千迪心里忍不住一阵冷笑,继续抿着啤酒。
“梅莎,来,唱首歌!”刚刚跟她一起跳舞的男生把话筒拿了过来,“让我们再听听校园歌手大赛冠军的歌喉吧!”
这个提议似乎很打动梅莎。旁边的人也在鼓动:“再来首《得到你》吧!”
梅莎也不推辞,接过了话筒,头昂得高高地说道:“今天嗓子不好,随便唱唱。”旁边的人说:“梅莎你太谦虚了,再怎么不好也比别人强啊,唱吧唱吧!”
音乐响起来,很欢快的节奏。虽然只是个很普通的娱乐城里的KTV,但是梅莎的声音一出来还是非常热辣非常有穿透力,如同一只热情似火的小花猫,扑到你的身上,在不断地释放着魅惑。
触不到你的心,就像穿不过那森林,
看不见你的脸,就像一个人去冒险,
如果没有遇到这样的人,我怎甘心放弃,
得到你是梦里企盼的唯一……
梅莎边唱边使劲扭动着腰肢,旁边的人都在随着节奏摇摆着身体,热辣辣的气氛立即在娱乐大厅里蔓延开来。一曲终了,有男生噼里啪啦地鼓掌:“太棒了,梅莎!”“再唱一个!再唱一个!”
梅莎昂着头走下舞池,眼角带着似有似无高傲的神情瞥了夏千迪一眼。那架势仿佛她就是一个女王,唱歌这个舞台是她的国土,别人根本都不在她的眼里!
可能是开始舞跳得热了,大家都开始点歌唱歌。一旦唱起歌来,梅莎自然是其中的主角,几乎每首歌她都会唱,而且每每开口必然引来满堂彩,甚至还有男生点了对唱,邀请她一起唱时,她总是嘴上说“算了算了”,然后把话筒给接了过来。不管男生唱得如何,她总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真是喧宾夺主!”云芳在旁边揶揄道,“真是一个超级‘麦霸’!嘴上总说呀买碟呀买碟(注:日语“不要”的音译),行动上都是COME ON!COME ON!(注:快来!)这个瞎了眼的秦朔以后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呀买碟呀买碟?夏千迪开始没明白,等反应过来后差点没把嘴里的啤酒给喷将出去。
“千迪,你都站那一晚上了,也来唱首歌吧。”刚刚唱完一首的向豪把话筒递过来。夏千迪一愣,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不会唱。”
“没事,唱吧,大家高兴一下!”班长说。这时音乐伴奏已经响了起来,她还想推辞,忽然脑海里一个声音带着惊喜对她说:“啊,这不是那天听过的那首歌吗,接过来,唱吧!”
夏千迪一愣,这……这不是若雪的声音?
耳畔响起那首伴奏音乐的确很熟悉,正是那首《橄榄树》!
“对啊,是我,没关系,他们看不到我,你唱就是了,有我呢!”若雪的声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夏千迪有点忐忑地接过了话筒,她从来没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唱过歌。一旁云芳在跟她做着鼓励的手势,而另一边的阴暗处,抱着胳膊的梅莎面着毫不掩饰的讥笑之色。
夏千迪一看到梅莎那眼神,心一横,管他呢,唱就唱!刚才喝的啤酒让她浑身暖洋洋的,连本来白皙的脸蛋也露出了一抹绯红。她拿起话筒,随着伴奏开了口: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刚唱一句,千迪就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音箱里传出的声音是如此清澈干净,带着一丝天高云淡的悠扬,这声音分明是……
……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
周围不知怎的,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流浪……
本来满脸讥笑之色的梅莎脸上渐渐露出诧异的表情。她身边的秦朔更是吃了一惊,瞪大眼睛,仿佛不认识一般地盯着夏千迪。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连在外面吃烧烤聊天的人都跑了进来:“梅莎唱得真是太好听了……”话说到一半,已经看到唱歌的人并非梅莎,立即停住,惊讶地看着拿着麦克风的人。
一旁的梅莎听见,皱起了眉头,一脸不快。
曲声渐歇。夏千迪放下话筒,这才发觉屋里人的古怪表情,大家都跟看见妖怪一样盯着她。
“千迪……你唱得真的太好听了!”仿佛刚回过神来的云芳拉着千迪的手,又惊又喜地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唱歌了!”
“是吗?”夏千迪很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真的不好意思,因为只有她知道,刚刚唱歌的并不是她,而是别人都看不见的若雪!
“哎呀,夏千迪啊夏千迪,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班长向豪和几个男生拿着啤酒就拥了过来,“唱得这么好听,都快毕业了才让我们知道!”
千迪感受到周围人投过来的惊讶目光,她只好假装镇定:“我……我一向低调。”向豪他们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可爱。
另外一边的秦朔似乎仍没有从刚才千迪的歌声中走出来,直到梅莎黑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方才反应过来。“怎么,听入迷了?”梅莎很不满地瞥了秦朔一眼。
秦朔皱了下眉头,说:“我只是有点意外,她……她以前从来没有唱过歌,我都不知道她会唱歌。”梅莎脸上掠过一片怒色:“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很开心、很后悔呢?”
秦朔被她抢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说:“我也就是有点没想到而已……”梅莎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却又看见夏千迪被人围着的场面,不到十分钟前,这些人的目光还都在自己身上呢!
梅莎冷眼看着夏千迪,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异样滋味。
夏千迪忽然觉得头有点晕。“大概是酒喝多了。”她走出娱乐城,外面的新鲜空气让她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嗯……”脑海里忽然传出一声惬意的长吟,“好久没这么唱歌了,真是……舒服极了。”
夏千迪看看周围,发现没有什么人,方才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若雪?”
那个惬意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用这么紧张,千迪,你已经是‘三世魔音链’的主人,我可以通过心灵感应到你的想法,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你放心吧,别人看不到我的样子,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在别人眼里,刚才就是你在唱歌。”
千迪一直有些悬着的心这才悄悄放下来:“刚刚,其实是你在唱吧?”她还是有些不能确定。若雪咯咯地笑起来:“算是吧。”
千迪一愣:“什么叫算是吧?”
若雪说:“也不知道你是真傻呢,还是完全不知道,呵呵,你难道不明白你的嗓子有多好?”
嗓子好?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夏千迪摇摇头,有些茫然。
“呵呵,看来你还真不知道,你的嗓子真是天生的干净通透,唱起歌来毫不费力。这么说吧,刚刚唱歌的声音是我的,嗓子却是你的,如果没有你这样的天生好嗓,就算我的声音再好听,也发不出来……”
千迪似乎有些明白了:“呀……原来,我的嗓子也可以唱得这么好听!”
若雪笑道:“所以我说你身怀璞玉而不自知呢!好嗓子是天生的,如何用嗓子唱歌却是后天磨炼出来的,我不过是借你的嗓子发出了我的歌声而已……”她停了一下,“不过我才苏醒过来不久,恢复得还不够,似乎,还不足以前的一成,所以刚才唱完了居然还会觉得有点累呢……”
千迪有点惊讶:“才恢复一成就已经这么好听了?”若雪又咯咯笑起来:“你哪知道,当年我……”这时她似乎想起什么,笑声忽然停住,也不再继续说下去,沉默了片刻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千迪想问若雪怎么了,但还是强忍着没开口。若雪的过去似乎埋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隐情,每次说话她总是会绕开这个话题。这让千迪非常好奇:若雪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藏身“三世魔音链”里?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了,我要休息一下了。”若雪轻声说,言语间有了几分倦意,“不过……能开口唱歌,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蓝色项链闪了一下,若雪的声音消失不见。
千迪若有所思地往学校走去。现在的夜晚暑气已退,清凉渐生。“秋天就要来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头上的月亮还是很亮,只是周围有一些淡淡的云彩。路边的商店五彩的霓虹交相辉映,把这条并不太宽的马路映照得非常好看,就像个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一般。
去年的这个时候,夏千迪还跟秦朔牵着手在街头漫步,还从路边小贩那里买了一团大大的棉花糖,那天风很大,吹得俩人不断变换姿势好不让棉花糖被吹跑……然而不过一年,这个温暖的场景已不复存在,秦朔成了别人的男朋友,而一向单纯的夏千迪也终于遭受到了生平第一次失恋。
失恋?夏千迪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旁边五光十色的灯箱,有点迷惑——照理说,失恋应该很痛苦才是,可是……自己虽然非常难过,但是随后就慢慢走了出来,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很少再想这事了,这是为什么呢?
就是啊,这是为什么?此时再想起秦朔,夏千迪心里干干的。
这种不值得我去爱的家伙,的确就应该把他当个屁,放了!
夏千迪四处看看,四周没什么人,她就真的站在街上偷偷放了个……那啥,很安静的,大概也就一秒钟的时间。这让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谁能想到街头这个看似娟秀的文静姑娘,刚刚竟然放了个那啥呢!
“嗯,真是开心!”夏千迪兴高采烈地往学校走去。
“夏千迪!”正走着,后面忽然有人喊自己名字。回头一瞧,一个娇小的身影一下蹿过来:“真的是你啊!”
千迪一瞧,眼前这姑娘大大的眼睛,圆圆的鼻子,两个银色的大耳环咣啷咣啷地挂在耳垂上,甚是夺目,蓬乱的头发随便编了个辫子,一件花花绿绿、松松垮垮的T恤衫可以看见白皙的锁骨,一条宽大的牛仔裤充满了街头嬉皮风格。
夏千迪眼睛顿时睁大了:“樊见薇!怎么是你!”
樊见薇也是一脸惊喜地笑着:“对啊,我也没想到是你,刚刚看你从娱乐城出来,我还在想,这人长得真像夏千迪啊,就跟了几步。结果越看越像你,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哈哈!”
樊见薇是夏千迪的高中同学,俩人那时候是最好的朋友,一起度过了最开心的三年少女时光。只是高考的时候夏千迪顺利考上外语学院,而樊见薇却落了榜。本来她想去读个大专,家里偏死活不干,她没有办法,只好去了一家职业学校,为此还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
刚上大学的时候,夏千迪还经常跟樊见薇打打电话,但是后来联系渐渐少了。有次放假的时候夏千迪曾经去找过樊见薇,结果她家人说她很少回家,再后来夏千迪丢了手机,连樊见薇的电话号码也没有了。一晃大学也快毕业了,谁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碰见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千迪拉着樊见薇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下来。樊见薇指指街对面:“我就在那里上班。”对面是一片小店,有卖服装的、卖化妆品的,还有小吃店。夏千迪按她的手指看过去,原来是一家影楼。
“你在影楼干吗?当模特吗?”夏千迪笑嘻嘻地问。樊见薇却掠过一丝苦笑:“什么模特,我哪儿有那条件。我在那里给人化妆。”
“哇,化妆师吗?真棒,多时尚的职业!”夏千迪仔细看看樊见薇,她的脸上的确化了淡淡的妆。“时尚什么啊,给人打杂,累死累活的,也赚不了多少钱。”她叹了口气,“我真有些后悔,当初学习要再好点就好了。”
说着她看看千迪说:“这几年不见,你倒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你这大学还真没白上。”夏千迪板着脸说:“不带这样骂人的!”樊见薇一愣:“骂人?”
“女人长得不好看,就会说端庄,要是丑得太过分,连端庄都算不上,那才是有气质!”夏千迪似笑非笑地瞪着樊见薇。樊见薇马上学着她的口气说:“好吧,千迪你真没气质,你真的一点气质都没有!”
说罢两人同时爆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原来分别了几年,那种好朋友之间一点就透的感觉并没有因此而减退!
“前几天我发现上班的地方就在外语学院旁边,就在想,没准哪天会在街上碰见你呢,谁知道今天还真的就碰上了。”樊见薇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女孩儿,跟她说话根本不用藏着掖着,这也是夏千迪之所以能跟她成为好朋友的最大原因,而这几年不见,她已经越发爽朗了。
夏千迪看看表说:“已经过十点了,我得回去了。”樊见薇点点头,俩人互留了电话号码,一直走到学校门口才分开。
这天晚上夏千迪睡得很熟,似乎还做了个梦,梦里有一片青青的草地,还有一丛丛绚烂的鲜花,鲜花旁边就是一个池塘,里面的水非常清澈,还能看到池塘边的垂柳。
这幅画面的出现,让夏千迪忽然感到一阵恍惚,这个地方她并没有来过,但不知怎的,她却觉得有些熟悉,再想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一急,就睁开了眼,忽然就看见床头挂着的许愿娃娃,还能听见一旁同寝室姐妹均匀的呼吸声,原来……是个梦。
“你,也做梦了?”一个清婉的声音轻轻响起。
夏千迪一扭头,看见一身湖蓝色宫装长裙的若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项链里出来了,正倚在宿舍窗户边。夜风吹过,带着她的裙带轻轻地摆,仿佛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去一般。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得她肌肤似雪,清雅无比。
“对,做了个奇怪的梦。”夏千迪回忆着梦里的场景,“似乎有个池塘,池塘边上还有几棵柳树……”
若雪眉毛一挑,本来斜靠在窗边的身子一下直了起来惊呼:“你看见了……池塘和柳树?”夏千迪点点头:“好像还有很大一片草地,绿得不得了。”
若雪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亦忧亦喜,喃喃地说:“没想到,你竟然可以看得到……”夏千迪看着她,脸上一片茫然。
“你看到的那些场景,都是我以前生活的场景。”若雪说,“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经常梦到那个池塘和那棵柳树,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也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夏千迪想,难道若雪第三次转世碰见了自己,自己就能在梦里看到若雪当时活着的情景?
若雪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说:“我在这‘三世魔音链’里待了多久,连自己都要记不清了。当年父亲将这条项链交给我的时候,曾经郑重地交代,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施放‘三世魔血咒’,因为连布下这个咒语的人都不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夏千迪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不是说,只要转世三次,就可以重新轮回吗?”
若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如何转世又如何轮回,却是没人知道。”她又朝窗外如水的夜色看过去,“不瞒你说,一开始我只是在这项链里沉睡着,如果不是后来它阴差阳错被人用血液交融解除了封印,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那……”夏千迪小心翼翼地问,“那应该是你的第一次转世吧?”
若雪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半晌后才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说:“我只记得之前转世过两次,遇见你已经是第三次,但是前两次转世是什么时候,让我醒过来的是什么样的人,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已经统统记不得了……”
夏千迪心想,原来她这么可怜,只知道自己转世过两次,其他什么都不记得。
若雪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说:“不过我知道,成为这‘三世魔音链’之主后,就能得到我的歌喉。”
“得到若雪的歌喉!”夏千迪的心怦地一跳。她想,这么多年来,得到这“三世魔音链”的人应该也不少吧,不过只有与它血液交融后,才能成为它的主人,也才能拥有若雪的歌喉。大部分人戴了它一辈子,也不过当它是个平常饰物罢了。
她想想又问:“那我梦里看见的草坪、池塘和柳树,又是怎么回事?”
若雪犹豫了一下,心想:“要不要告诉她呢?……不,不行,现在还太早了,唉,还是看以后的机缘造化吧。”
想罢这些,若雪淡淡地说:“那些,只是梦境而已,有的事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夏千迪“哦”了一声,忍不住又有了几分困意。
“你快睡了吧。”若雪说,“我也要回去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夏千迪说:“还要告诉你一点,当初父亲曾经告诉我,得到‘三世魔音链’的人,生活都会发生很大改变,可能永远不能回到原来的轨迹上,也可能……会有危险。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我的力量全部恢复,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
若雪看着夏千迪那张稚嫩而光洁的脸,眼里的茫然不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于是她坚定地说道:“虽然我已经记不得前两次转世发生了什么,但是没关系,这一次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
“嗯……好……”倦意已浓的夏千迪发出了两声呢喃,根本没听到若雪后面的话。
若雪看着夏千迪婴儿般恬静的表情,一抹淡淡的微笑浮上脸庞,喃喃地说:“你真的能看到我的过去吗?呵呵,草坪、池塘、柳树,多么美好的一切,可是有时候越是美好,就越是危险,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地方,其实危机四伏,希望到时候不会吓着你吧……”
转瞬间她的人影就消失了,剩下的依然是静谧的夜色和轻柔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