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动车站的外面,在几个卖耳机、充电器等用品的大叔旁,身边放着的行李箱里只装了衣服、充电器和一点生活必需品,甚至连化妆品都没带几盒,揣着一张余额所剩无几的银行卡和一部手机。
像是三年前我匆匆离开这儿一样,再次回来时还是这些东西,不多不少,恍若一个人干净得来然后干净得死去。
除此之外,是一包烟。
到附近的小店买了支打火机,在一堆中年大叔的目光之间,我抽出一根点燃,有点害怕身旁会突然响起几声“大妹子,给叔叔也来一根吧。”
大部分人估计是无法接受女孩子抽烟的,我避开从动车站涌出的人群,在肺部被刺激着的同时,我开始翻看手机通讯录,犹豫再三,手指还是停留在了“乔曼”这两个字。
我很期待她能一嗓门震醒我,吼出类似于“艾夕子你他妈还有脸回来”或者“老娘这就开车接你直接带到江边扔里面淹死好了”这种平常肯定被我毒打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干脆立刻再买张动车票,远远离开这座城市,打消掉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
正是春末夏初,白天开始被无限延长,薄暮时的天空总是异常绚丽,大概就是观赏这座城市的最好时机。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就打电话给老妈,其实当时我早就想好了要留在这座城市,父母却早在大一时就坚持要我回去,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想出“我还想留在这儿一段时间,当作旅行”这个一看就是拖延时间的借口。
这一旅行就是好多年,直到三年前那场巨大的变故迫使我离开。
在动车上时我看了很多以前让我哭得双眼红肿好像我就是剧中那位没了亲妈男友又得绝症的女主一样的韩剧,但是我面无表情,我就这样自信得以为前三年已经流光了我所有的眼泪。
然而就在听到懒洋洋的“喂——”的那一刻,乔曼习惯性拖长的尾音让我有点站不住,于是我蹲下来,终于有了一种我的确回来了的真实感。
“夕子?”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我努力让喉咙里发出的“嗯”字能清楚响亮。
这三年间她给我打过电话,但按捺着很多问题没有问出来,那种声音很压抑,就像刚认识她时的我偷偷用了她的高级化妆品,她又不好直接拿裤带抽我。
我不知道人为什么会这样,或者说只有我这样,我不敢跟人说悲剧的事情,就像之前总流传201*年时世界末日一样,无数次我总想跟他们讨论讨论,却往往在第一个字蹦出前止住。
后来我遇到一个大学时跟我要好的姑娘,她主修心理学,毕业后开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室。
她没有像网上说得那样一点一点分析我的性格,告诉我你是一个坚强独立的人,我被她那种冷静的目光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我也猜测是我没有付钱的关系(……是的,的确没有),她只说了一句,这是很多人都可能存在的情况,很明显,因为害怕才不敢提起。
她的判断直接犀利,连句废话都不多说,我开始能理解那些憋着委屈都能把自己憋出神经病的人,因为同样,我被恐惧折磨了三年依然无法对一个人好好说出,然后释然,睡一个好觉。
乔曼总是选择理解别人,这么多年一跟他人交谈我的心跳便加速,说不清究竟是为何,我甚至隐隐期待自己能够一吐而光,然而对方一句“你这三年干什么去了”就直接卡死我。
我无数次有那个不切实际的荒唐想法,如果世界上有样东西能代替我讲话代替我发信息就好了,就像很多年之前住在暖气坏了的宿舍里,我那么那么渴望有人代替我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