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尽的酒吧里,几乎只剩下冼惠明和于亚菲两个人了。近来他俩在一起总是谈工作,虽然在公司于亚菲没有担任任何职务,公司也是偶尔去一次,可冼惠明每逢大事总是要同于亚菲先商量后再定。像今天这样两个人悠闲地坐在酒吧,已属是难得的了。
然而今天的于亚菲似乎有什么心事,虽也不时地轻轻笑一笑,但笑容中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这点冼惠明从刚进酒吧就已明显地觉察到了。
不一会儿,于亚菲也站起身来,说要走了。她没有露出要让冼惠明送她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告了别,便转身离去。
冼惠明目送着她娇小的背影,渐渐走远,突然一股柔情涌上心头。
“亚菲。”冼惠明喊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今晚他不忍心看到于亚菲孤独地离去。虽然他对她没有像对肖雨寒一样的强烈的爱,然而毕竟于亚菲是有恩于他的。
于亚菲也是很可爱的、很善解人意的温柔女人,她并没有把自己对冼惠明的感情作为筹码,逼迫冼惠明就范。冼惠明也体会到于亚菲的魅力,她身上有许多东西也让他动心。要不是肖雨寒在他心中,也许……
冼惠明心里隐隐的对于亚菲有一些不舍,他觉得,两个人至少还可以做好朋友,有于亚菲这样一个红粉知己也不错。
迎着冼惠明的呼喊,于亚菲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我看我还是送送你吧。”冼惠明恳切地说。
于亚菲没有做声,默默地上了冼惠明的奔驰车,但她眼里含着感激和爱意。
冼惠明开着车,不一会儿就到了于亚菲的别墅。
“你不进去坐坐?”于亚菲说。
冼惠明有些犹豫,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怎么,你怕我勾引你,或者怕你管不住自己?”于亚菲挑战地看着他。
冼惠明还能说什么呢?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无路可退的,他只得硬着头皮跟于亚菲进了她的公寓。
于亚菲微笑着招呼冼惠明在温馨的客厅坐下,给他沏了一杯茶。她拿起音响的遥控板,体贴地询问:“想听点什么?古曲、流行、摇滚都有。”
“随便吧,只要是轻柔一点儿就可以。”冼惠明此刻才觉出自己有一点儿累,他将整个身子深深地陷进沙发里。
于亚菲用手一按遥控板,一股柔柔的音乐立即通过环绕音响弥漫于整个屋子。
是一个甜蜜的、做梦似的女生在低吟浅唱:“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声音非常甜美、有一种让人坠入梦境的神奇力量。
于亚菲听得很痴迷,这盘CD显然是一直放在机器里,以便经常听的。
“我最喜欢这首歌,它让我看到一个女人的幸福之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许它讲得太浪漫了,也许它不很真情,但歌里的那种心情确实是每个女人都深切体会着的。”
听了于亚菲的话,冼惠明不由得留了点神儿,他想看看于亚菲憧憬的梦到底是什么样子。
音响里那个曼妙的女生仍然在舒缓地吟唱着,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把她从梦中惊醒。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的确很美。一刹间,冼惠明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于亚菲了。她虽然拥有亿万富翁的父亲,过着锦衣奢靡的生活,喜欢和各种男人周旋,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强烈地渴望真爱的。
“怎么样,这种爱情很美是不是?”于亚菲打断了他的沉思。
“确实很美,但恐怕不容易找到。”冼惠明说。
“但你好像曾经找到过?”于亚菲的目光直射过来,让冼惠明有些难以招架。“我看得出来,要不你刚才在酒吧弹不出那么美的《爱情故事》,那么流畅,那么投入……”
女人的直觉可真准,冼惠明暗暗地想,那首曲子他是为了心中的肖雨寒而弹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冼惠明站立起来:“我想我该走了,天已经很晚了……”
于亚菲上去一把抱住他,急切地说:“别走,惠明,你一定以为我是那种轻浮的女人,随便地把自己给任何男人,可我不是的……”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沾湿了冼惠明的脖子和衣领。
冼惠明顿时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一个男人是无法把一个在他怀里痛哭的女人推开的。
在本质上,他也是一个普通男人,有着普通男人所有的一切缺点和弱点。
冼惠明抓住于亚菲的双肩,将她的头抬起来面对着自己,他看着她,眼中有微微的惊异和迷惘。
冼惠明知道,面对一个女人,表达自己有时不能仅仅依靠语言,语言大多数时候是苍白的、无助的,而一个眼神、一次拥抱、一个亲吻都能胜过千言万语。他抱着于亚菲,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对我的真情,我只是不能,你不明白我的感觉。”
“怎么啦?为什么?”于亚菲有些恼怒。泪水再次使冼惠明的心顿时软了。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冼惠明扶着她坐在沙发上:“没什么,是我的问题。”
冼惠明坐在于亚菲身边,轻抚着她的秀发:“别哭了,答应我好吗,给我点时间?”
于亚菲用力点点头,她默认了。
冼惠明的工作一帆风顺地进行着。如果说他在东江市曾有过诸多挫折,但如今在南株市,他几乎是无往而不胜。
冼惠明才和香港董事长于孟超通完话,秘书李婷在对讲机里告诉他:“冼总,于小姐电话。”
“于小姐!”他有些意外,近来于亚菲的电话明显减少了,听说她搬家了。
“惠明,今天晚上屠海请客你去不去?”那嗓音甜润依旧。
“去,当然去!除了你还有谁?”冼惠明问道。
“好像还有苏白、宋峥他们吧。”于亚菲说,“惠明,你要的那种风格的房子,我替你找到了,下午我陪你先去看看。”
冼惠明看了看表,计划着时间:“好的,行。”
“你来接我一下,我车子送去保养了。”于亚菲亲切地说。
“噢,好吧。”冼惠明爽快地答应,“我下午三点到你家。”
“你知道地址吗?”于亚菲说,“我搬家了。”
“搬家知道。”冼惠明笑着,“地址?你可没有告诉过我。”
“那是你根本就不关心我!”于亚菲详细地说了地址、电话号码,仿佛在暗示冼惠明没把她的情况放在心上,“在市政府后面,很好找的,一栋浅蓝色的大楼。”
“好,一会儿见。”于亚菲的电话打乱了冼惠明原定的计划,他来不及回宾馆换衣服了。
走进于亚菲新搬的那幢大楼时,冼惠明的确有一种内疚的感觉,于亚菲搬来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来过。于亚菲对自己的真情,对自己的关心,他至今未有任何表示。
按了门铃,于亚菲很快就来开门了。今天,她显然精心修饰了一番,淡绿色的旗袍,头上挽着的发髻和她苗条的身体搭配在一起很合适,有一种旧式女人的味道。
“好久不见,很忙吧?”于亚菲给冼惠明倒了杯茶。
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安格尔的《浴女》,一个健美的赤裸少女,举着一个小罐,将水从头上直浇下来,她显然陶醉在这种清爽的、令人愉快的沐浴之中,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
“还好。”冼惠明笑着,“家具是刚换的吧?”
“刚刚布置好,你是第一个看到的人。”于亚菲看着自己的精心布置,“过几天我请朋友们来热闹热闹,你务必要参加。”
“当然。”冼惠明喝了口水,看了看手表,“我们该走了吧。”
于亚菲从皮包里拿出钥匙,锁好大门。
冼惠明在于亚菲的陪同下,来到了一栋半旧房子,这个外表两层格局的楼房,特点在于它多出来的一个斜阁,花园门楣上有一块匾额上写着“斜阁坊”。一大片落地窗对着小山坡,整个玻璃窗映着斑斑树荫,充分利用了南方的耀眼阳光,是个歇息的最佳处所。整栋房子的其他部分也很宽敞,尤其是主卧室,连着个小休息室、更衣间、盥洗室,相当独立隐秘。
冼惠明站在玻璃斜阁里,迎着满眼的盎然绿意,对于亚菲满意地说:“就是这栋好了,让你费心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于亚菲得意道。
“那这里的布置装潢,我就全部交给你了。”冼惠明认真地说。
“我试试,到时候不合你的意,你可不要怪我。”于亚菲显得几丝娇嗔。
冼惠明一向是事业第一的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立即投入到工作中去,至于其他的事很随意。“你看着办就是了,我没有更多要求。”
“那我给你找一个很够水准的装潢公司。”于亚菲热心地说,“等设计图纸出来后,我让他们和你联络。”
“找你就行了,你定吧。”冼惠明很绅士地替于亚菲开了门。
于亚菲款款地走向冼惠明的车子:“等一会儿从屠海家吃完饭,还得麻烦你送我回去,你靠着我最近。”
冼惠明默默地把车子开上了环城公路,脑子里想着开发区的事,半天才说:“亚菲,这次找房子辛苦你了,谢谢你!”冼惠明不知道还能表示些什么。
“谁叫我关心你!”于亚菲幽幽地说,难以掩饰自己话中流露出的不满。
“到了。”冼惠明停下车,扶她下车后,自己到后备箱拿了两条三五牌香烟。
于亚菲不解地问:“拿烟干什么?”
冼惠明回答:“抽呀。”
于亚菲仰着俏丽的脸,挽着冼惠明走向屠海家的大门。
门铃才响,屋里就掀起了阵阵喧哗。“欢迎你们一对新人!”屠海的夫人大声笑着。
冼惠明向她笑道:“屠太太,好久不见。”转脸诧异地看着于亚菲,“什么一对新人?”
于亚菲疑惑地摇摇头。
“咯咯……”宋峥笑得花枝乱颤,“两位别装傻了!今天下午是不是看房子去了?快招了吧,什么时候结婚?”
“我让亚菲陪我去看个房,怎么像闹了件大新闻似的!”冼惠明让于亚菲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旁。
“惠明,你今天要沉着应对,我可帮不上你了。”苏白凑近着说。
“惠明,”屠海端了杯茶给他,“我从来不在家请客,今天这个情你得领啊。”
“我当然领情。”冼惠明接过茶杯,把两条三五牌香烟交给屠海,“听说你喜欢抽进口牌子,我托朋友带来的原装货。你们无中生有的渲染我和亚菲,刚才还叫我们一对新人,是什么意思?”
“带着女朋友一起去看房,不是新人是什么?”屠海的夫人说,“亚菲是这么回事,对吗?”
“你们当着我们的面生事。”于亚菲偏过头对冼惠明说,“惠明别理他们!什么事只要经过他们的嘴,就不知道要变多少味。”
“我承认。”冼惠明大方地向大家说,“亚菲是我的女朋友,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