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
“王上,这是国师拿来的名单。”
上座王位上,坐着一个华气逼人,俊美极致的男子。这男子正是东城主君,东陵。
东陵拿起折子,翻开几眼,嘴角冷笑,一把将折子丢在了地上,周围的奴才全部跪在了地上,王上这是怒了。
“好一个暮雨卿,压根就没有看便随便写了几个人上来,把朕当作了什么?”
好,暮雨卿,你要如此默默的反抗朕,朕也不必留与情面了,原本还在你们暮家族系里选定了几人,看来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来人,把其他大臣举荐的圣女写入名单,择好日子让她们去圣女庙由沧海选定。”
“是。”
摘星阁窗上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
暮雨卿原本在处理着公文,抬头看着那摇曳的风铃,东陵,现在怕是怒不可遏了吧。
随意吧,他本不愿当这国师,玲珑出事,暮家势力被削弱,这新的圣女,谁当不一样呢?
风穿过窗户,吹起少年的发丝,清冷如仙。
而此时的云水布庄,温初寒正和安氏替花圃里的花草药草加盖着草屋,这世界没有塑料大棚,没有玻璃温房,温初寒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造出来,只能让福伯去买了些稻秆,几人搭着小屋。
“以南是在想李君山么?”温初寒看着一直坐在假山旁发呆的以南,蹲在小池边洗了洗手。
“额……不……诶,嗯。”以南回神,看着池塘中的鱼儿。
“听柴王说,自那日秋围宴结束,李君山就告了假,四处游历去了。”温初寒卷了卷袖子,轻轻说道。
“嗯………也许我与他,真的就此结束吧。“以南扯了一抹苦笑。
“解铃还需系铃人,感情之事,我许是帮不上你什么忙,年后你我出行,就当散散心罢。”
“好,主子。”
“主子,来用膳了。”福央颜在远处一喊,现在福央颜已经跟着安氏学着做了不少菜肴了,长辈们忙着的时候便由她下厨。
温初寒也是庆幸,如今几个小孩子,成长的也非常好,福央颜已经能跟着福伯管理店面之事,茶烟的待人之道她又耳濡目染,来客之间,处理的非常恰当。小六子的身手在以南的陪练下,大有长进,前几日她小试他的身手,发现进步很大,加之小六子在南城的人脉,办起事来也是游刃有余。
温初寒突然很放心,若是这次她去往东城,回到了现代,这些陪伴了她一年之久的人,也能在这个世界里安心生活了。
“主子,今日这鱼可是小六子从风江渔夫手上买的,新鲜着下锅的,主子可要多吃点。“福伯摆着菜乐呵的说道,年级上他作为长辈,看到温初寒离开了那纷争的皇宫,心里自然高兴,这些时候又是换季的时节,主子坐镇布庄,推出的新款式让布庄的生意也是红火。
人一旦心态好,气色看着也是极佳,温初寒看着福伯和安氏,已经完全没有初见时那种愁苦与病态。
“主子,主子,柴王来了。”小六子从外面跑进来,道了一句。小六子还是个小少年,这身子完全挡不住他身后高大的顾清辞。
“拜见王爷。”众人纷纷行礼。
“看来本王又赶上好时候了。”顾清辞打趣一说,其实众人开始很是疑惑,这传闻中冰冷冷漠的柴王,却不似传闻中说道般,反而显得平易近人。
“王爷若是不嫌弃,就坐下一起用膳吧。”温初寒淡淡说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那本王就不客气了。”顾清辞淡淡一笑,看着眼前的温初寒,几日未见,她倒是有些胖了,看来这布庄上下,将她照顾的极佳。
“今日我来,是给你送些地图和一些关于东城的消息。”顾清辞从袖中掏出一叠小本,放在了桌上。
“王爷倒是用心了。”温初寒示意以南收起来。
“无妨,我还记得我与你的约定。”顾清辞拿起筷子自然地吃着饭,仿佛这里是柴王府一般。
温初寒心笑,这家伙说的是她了却心事后,再考虑他的心意的事情么?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可是,她还能回来吗?她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想留还想走呢。
一路走来,她与他相遇相助,步步为营,他给了银子让她起家,她在屏山寺里救了他,她为他驱走寒毒,他为她挡下一箭,他们出谋划策,查出真相,扳倒王皇后,这些种种,也只有她与他自己才知道吧。
“王皇后去了,柔和公主如何了?”温初寒问道。
“平日这孩子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失势,怕是在宫里不好过,只是少了个人去找安平麻烦,我也是少操心了。”顾清辞淡淡说道,他与柔和无交集,何况如此品性的孩子,在他三年前大伤失去兵权后,也是见风使舵,目无中人,他向来不是心软之人,又怎会对柔和心生怜惜。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以南没好气的说了句,她可是记仇之人,自然记得柔和联手萧烟儿泼了她一身脏水的事情。
温初寒听着以南的嘀咕噗哧一笑,顾清辞盯着她,内心泛起涟漪,她真应当多笑一下。
“年后我前去东城,这布庄上下老小,还有长乐坊,要劳烦王爷照顾一二了。”温初寒并不是会求人之人,但是眼下南城帝都,也唯有顾清辞值得她信任了。
“举手之劳,不过,这份情,本王要记下与初寒你算。”顾清辞轻笑,众人纷纷注目,这王爷是真的笑了么?他们是不是都在梦中?
“王爷倒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温初寒笑了笑,福伯看了一眼柴王,原来这柴王是早就知晓主子是女儿身了。
用完膳,温初寒与顾清辞坐在了房中手谈,天气变冷,也就不坐在庭院里了。
福伯搬了盆小炭火,房间显得温暖。
“那日林丝乐出宫,我派了北辰去跟踪,不过跟到城西时,林丝乐与她身边那个侍女便突然凭空消失了,你说,在这南城除了你,会不会还有人会使用阵法?”
温初寒听到手一顿,城西………
“我这阵法是在一本古书上学到的,并非师承,若是有人也会,应当也不奇怪。”
“我会让人暗中注意,你自己也需万事小心。”顾清辞嘱咐了一句。
“嗯。”温初寒点了点头。
茗香阁。
“主子,清秋来了。”
“嗯。”年岁放下书点了点头。
“玲珑?”林丝乐看着眼前已经没有面纱遮掩的女子,那张原本属于她,面目全非的脸,此刻已经没有丝毫伤疤,只是已经与她原来的样子不再相似,只有那眼睛留有神韵。
暮玲珑真的是非凡的女子,三年时间,竟然能治好她的脸。
“来了?还是你原来的厢房,皇宫呆久了,回来可有不习惯?”年岁轻笑,仿佛在问候一位老友。
“并无。“林丝乐收起了自己惊讶的目光,她待在年岁身边二年,什么事再神奇,她都能处之淡然。一年前被计划送入皇宫,年岁的计划果然稳重,她一年时间,就报了一箭之仇之仇。
“皇帝老头的药,大概都已经服完了吧。”年岁轻笑。
“是。”林丝乐点了点头,她在宫中时日,虽然为宠妃,可却从未真正侍寝过苍溪帝,这也是她为何一直没有身孕的原因。
年岁给的药,能够迷惑心智,令苍溪帝熟睡,林丝乐只要在苍溪帝来时小做手脚,苍溪帝反而以为自己早与清秋有过鱼水之欢。
可清秋并不知道,这药还有什么其他用处。
“顾清辞保的是顾誉,可李家根基深厚,势力错综复杂,并不是那么好连根拔起,如今我已经替你将了李天依一军,也算替柴王省了不少麻烦,你也无需担心,安心休息些时日,这一年你也累了。”年岁语气轻轻,温柔似水。
若不是林丝乐这些年知晓暮玲珑是个有着什么手段的女子,她定会觉得眼前这气质如兰的女子宛如宫中最尊贵的人。
“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
这一世,她再无所求,她是已经死过的人了,她再也回不去月昭,因为那里还有要杀她的董皇后,她的手里已经粘了鲜血,早已不是宁致远喜欢的那个林丝乐了,她无颜再见父亲,看着宁致远曾为她抓狂,而她心属顾清辞,心中愧疚更是深重,眼下只有待在眼前女子的身侧,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你下去休息吧,无情会继续服侍你的。”年岁又拿起书翻看。
林丝乐退出房间后,无忆疑惑的问道,“清秋看似是不知道零落草的功效了?”
“的确,我只告诉她,这零落草能保她平安,不用与苍溪帝同房。”年岁翻了一页书页。
“零落草迷惑人心智,怕是再些时日,这苍溪皇帝就变成能让主子操控的傀儡皇帝了吧。”
“我要如此庸才有何用?不过看上了他手上的权利罢了。”年岁轻笑,却带着不屑。
“那日无情带清秋回来,若不是主子早就设下阵法,就要被柴王的人知晓了。”
“在我看来,顾清辞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材,可惜了啊,看他无意皇位,我又何必白费心思?他虽不是九五至尊,可他手上的神策军,才是帮我们完成计划的重要之笔,我就是要他知与不知之间徘徊,否则,后面的计划又改如何继续下去?”年岁看了无忆一眼,这个家伙,与别人向来不说一句话,敢情把话都留着跟她说了。
“东城传回消息,大公子已经将名单呈上去了。”无忆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年岁,她口中的大公子,正是暮雨卿。
“我已经说不清,对他们是恨还是爱了。”年岁放下书,走到窗边叹了一口气。
那日她明明已经能杀了东陵,可惜,她的武功造诣,完全抵不过暮雨卿,暮雨卿打落了她的“游龙惊鸿”,父亲用阵法困住了她,她才倒下昏迷,这些至亲之人,却让她饱受了断心莲之痛。
可是她不甘心,她是东城最骄傲的女子,她最爱的人惨死,她如何能甘心,她鞠躬尽瘁为整个皇室,换来的却不过是这样悲凉的下场,他们何曾会想到,她费劲心思,在服下断心莲之情,做好了开启移魂阵密法的准备,只为等待她归来的时日。
“主子,下雪了。”无忆惊叹,年岁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江南温暖的南城,竟然也会这么早下雪。”年岁伸出手接住了片片雪花。
“哇,下雪了。”街道上的孩子都奔跑着。
“主子,主子,下雪了。”福央颜与小六子在院子里欢快的跳着。
温初寒与顾清辞听到动静,都走出房间,站在二楼栏杆处,望着片片雪花飘下。
“南城初雪能与你一起,本王感到非常荣幸。”顾清辞负手在后,侧头看着温初寒温柔的笑道。
“你们小心滑倒。”安氏抱着东西笑着嘱咐了一句小六子他们。
温初寒看着满天雪花,伸出手接住了雪花,雪花在她指尖慢慢融化,温初寒不知道此时的她,笑的多温柔。
以南靠在凉亭上,望着天空中漫天飞舞的雪花,不知寒冷,雪花片片落在她的发丝上,而此时的李君山正走在山林里停顿休息,望着空中飘来的雪,“以南,此时的你,也在看这场雪么?”
茶烟正在茶花落处理着这月的帐,听到外面一阵惊呼,走出店门,发现雪下的极大,竟然下雪了。
宁致远握着那把扇子坐在长乐坊的雅间听着曲子,也突然发现外面片片雪花。
“这些年的种种,仿佛一场梦。”宁致远站在窗边看着八大巷中的儿童欢呼奔跑。
“瑞雪兆丰年啊。”路人们高兴的喊着。
在万里之外的东城。
东陵站在至高的宫殿外,看着大雪纷飞。
“下雪了,暮玲珑,你最爱看的雪。”东陵握着一片雪花呢喃道。
“不,不是你最爱的,这雪,只是东彦喜欢的。”
“王上,王上,落雪了,可小心寒气啊。”身边的老公公赶紧抱着毛斗篷替东陵加上。
“玲珑,下雪了,你何时会归来?还是?后会无期?”暮雨卿站在摘星阁外的栏杆上负手眺望,底下路过的人,只会在这大片飞雪中,看见一位清冷如仙的少年,站立在那与东城皇宫齐高的阁楼上,不知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