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公主出嫁,西凉举国上下欢祝,街道旁原本只有些花灯,现下是挂满了齐齐的红灯笼,护亲队要从西凉王宫将皓月公主接出,西凉的队伍要送到城门口出关十里才能停,李君山和顾清辞骑着马一前一后,皓月的几十个陪嫁随从也都坐着几辆马车跟随在后,温初寒与以南坐着王府的马车跟在皓月的座驾马车后面,也是多了一道保障。
“皓月公主生的可真是美丽。”以南放下帘子回头对温初寒说道。
“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怕是比不上她了。”温初寒看着小几上的棋盘,自己与自己下棋。
“嗯,这西凉女子果真与苍溪不同,难怪每年的联姻,都吸引了那么多江湖人。”
“如此芳华美貌,终究也要在那朱红宫门内老去,也是可惜。”温初寒语气淡淡的,落了一颗白子。
“要是我啊,还是喜欢在民间逍遥快活。”以南看够了热闹,往边上的软枕一靠。
“不是说了,与我仗剑走天涯么?”温初寒抬起头笑着看了以南一眼,低头继续看着书和棋盘。
“主子可别埋汰我了,我倒是希望主子能寻个好归宿,和和美美过这一生。”
温初寒没有搭话,她现在还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这些事她是不会去想的。等回苍溪交待一番,她便出发去东城国一趟。她的身份,山水画的线索,她必定要弄清楚。
护亲队伍在城内走了大半日,终于是出了城门出关,吹着送亲曲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一队人踏上了返程之路。
“以南,出了关,打起精神来,这一路不会太平。”以南面前的小炉煮着茶,冒着几丝热气,温初寒手一拂,将棋子放回盘中。
“是主子。”以南点了点头,从食盒里拿出点心放在小几上,这都快大中午了,主子应该要饿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前行着,温初寒估计这几日,怕是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要动手了,只是不知何时会出手,而现在还要保护西凉一干人等,这阵法也是不好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队伍一连在路上走了两日,哪怕有山贼都被李君山那一堆人马给吓跑了,也无人来犯,这让温初寒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丝丝不对。
这两****会在众人休息后设下几个防御阵法,在驿站的时候也与以南打着精神,顾清辞现在的身体已无大碍,但是过早的暴露他已经痊愈的事情,必定会让更多人杀意满满,倒不如瞒着这事,让对方放松警惕。皓月公主身份尊贵,平时也是与她们一干人等分开里用膳,温初寒倒是不曾再看见她,偶尔看到一抹身影,温初寒想起那日宫宴上皓月看她的眼神,总是不知为何。倒是李君山没事便跑来找以南,这司马昭心路人皆知了。
走在路上的三日,也已经渐渐快到苍溪的地界了,几日的赶路,众人有些疲惫。
“大家抓个脚程,夜里便到前面镇里落脚休息了。”李君山坐在马上喝道,天色已到傍晚,他要顾全众人。何况,这皓月公主也容不得有一丝闪失。
温初寒撩开窗帘,看着夕阳照着的树林中树影斑驳,她向前看去,顾清辞策马走在皓月的车驾旁。这时,传来窸窸窣窣的树叶婆娑声,温初寒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李君山和顾清辞似乎也有察觉,一匹马突然嘶鸣起来。
“若是有事,你便去去护着皓月公主。”温初寒放下帘子,按着以南吩咐道。
“好!主子那你呢?”以南握着手中的玉箫问道。
“怕是冲着王爷来的,怕是要引开他们才能保全大家安全。”温初寒憋了憋气,听着外面的动静。
“来者何人?”李君山带着内力发出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温初寒撩起一角帘,一阵阵的脚步声传来,温初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来的人不少。
“你们要做什么?”李君山虽属皇上一派,但他年纪尚轻,还未参政多年,这次只领了护送皇子妃的任务,他爹也没有告知他朝政上的那位心思。
“李少将军果然骁勇善战,这些小动静就能发现我们。”领头的人话语含着杀意。
“哼,区区毛贼,敢拦截皇家护亲队,该当何罪?”李君山抓着马的缰绳,命手下戒备。
“收了买命钱,自然要出力了。”黑衣人头领一声冷笑,似乎不愿与李君山多周旋。
“兄弟们,拿了柴王项上人头,与我回去领赏。”一阵阵马儿嘶吼,黑衣人一拥而上。一部分拖着李君山众人,一部分直冲顾清辞而去,不少丫鬟的尖叫声响起。
“走!以南。”温初寒和以南直冲顾清辞的方向,黑衣人已经将顾清辞和皓月的马车团团围住,顾清辞也与十几个黑衣人周旋,只见几人直冲皓月的马车而去,温初寒一甩水袖,击倒了几个黑衣人,惊到的马儿不受控制,皓月和几个丫鬟几乎快翻出马车外,温初寒对以南使了个眼色,踩着几个黑衣人的肩膀飞去稳住了马车,皓月只见一身白衣飘飘的少年立在自己的马车前,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年的海棠树下。
“暮雨卿………”
“以南,保护公主。”温初寒见皓月几人无大碍,将缰绳甩给以南,一甩水袖而出,击倒了面前涌来的黑衣人。这数量可比上次在驿站来的人多了几倍。温初寒的眉头更深了。这直面而上的出击,令她无暇分身去设阵法。
将皓月交给以南后,温初寒飞身到围着顾清辞的黑衣人身后,一挥袖,带着掌气击倒了几个黑衣人。顾清辞才有了余力反击。
“王爷,看来又是冲你而来了。”温初寒始终没有把背上的剑取出,两条水袖舞的是风生水起。
“你去保护她们,我来引开他们。”顾清辞不想扯她在这危险之中。
周围的黑衣人不断的涌上来,温初寒与顾清辞杀出一道口,温初寒顺手上了马,“王爷,上马。”温初寒甩出水袖,顾清辞借势上了马,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
“追!”以南和李君山那方向的人多数全被引了过来,只见领头的黑衣人吹了口指哨,四周出现一批持着弓箭的黑衣人。
“柴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温初寒也没有料到对方还有留着一手,以南和李君山那边的敌人已不多,何况对方的目标是顾清辞,有李君山在,应该没什么大碍,这让温初寒稍稍安定了点。温初寒一拍马,马儿直直向前跑去,顾清辞直接搂住了温初寒的腰。
“王爷抽出我的剑,砍下四周的树枝。”顾清辞听到温初寒的话,马上明白,温初寒是想要用树枝当盾牌,掩护他们二人。顾清辞抽出剑,剑气带过,一路上的树枝纷纷落下。
“放箭!”黑衣人的箭不断的飞来,温初寒一边策马,一边甩出水袖抵挡。顾清辞扬起手中的剑击落不少。对方来势汹汹,温初寒心知再拖延下去并不是办法,用力拍马,加快了速度,向林中深处奔去。甩开追杀的人一路,温初寒顺势观察地势,寻了两棵稍大的树之间,挥起水袖,设下阵法,才将马勒住,突然发觉后面的顾清辞毫无动静。
“王爷?”温初寒隐隐觉得不对,侧身却看到顾清辞肩头插着一箭,血染了半个肩头,顾清辞的脸色已经不对。温初寒突然想起那时顾清辞突然揽住她,难道是为了帮她挡下这箭?温初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翻身下马,顾清辞失去依靠也顺势倒下,温初寒赶紧扶着他下来,将他靠在一棵树旁。温初寒点住了顾清辞几个穴道,开始检查他肩上的伤***箭的人力道狠劲,温初寒运起一掌,直接将短箭逼出,从袖口掏出药粉,洒在伤口上,局势简陋,药袋在马车上,这荒郊野岭,看来要去寻一寻草药先。
“别担心………无事。”顾清辞看着眼前帮他包扎的温初寒,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王爷这条命都欠了我几次?”温初寒语气微冷,手上没有停下动作,光靠这些临时止血的东西还算不上用处,还得去找些水来,所幸这箭上没有粘毒,否则她更加棘手。
“那记得以后问我讨。”顾清辞虚弱一笑。
“王爷觉得,我保护不了自己,需要你来替我挡箭?”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被我保护。”顾清辞当时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现下竟然让温初寒有些生气了。
“吃下。”温初寒掏出药丸塞到顾清辞的嘴里,所幸自己有随身带几瓶药的习惯,顾清辞这次倒是命大。
温初寒包扎完起身准备去找些水和草药,却被顾清辞一把拉住,“别走。”温初寒愣愣的看着顾清辞,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慌乱。他,是怕自己生气一走了之么?
“我去找些草药,王爷安心,我设了阵法,一时半会他们寻不到,王爷切勿乱动,也别走出前面两棵树外。”温初寒看到他还有气力拉住自己,稍稍放心了点。这该死的顾清辞,为何要帮她挡箭?若是他出事,她又如何作想?她从小到大,不需要人保护,成为保护别人的那个人才是老头子对她的要求。她不需要,不需要,温初寒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温初寒运起轻功伴着阵法瞬移,在周围走了一圈,找到了一条小溪水,她在水边找了些草药、再折了些大叶子盛了些水,往回赶去,留顾清辞一人在那终是不妥。温初寒回去时,顾清辞似乎疲惫的闭着眼睛,听到动静后睁眼看着她。
“有人来过么?”温初寒看着不远处一些脚步印。
“嗯……”顾清辞接过温初寒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温初寒直接拉下顾清辞的衣袍,露出了宽厚的肩膀,温初寒用手碾碎草药敷上,顺势撕下了自己衣服上的布条,给顾清辞包扎。顾清辞倒是有些尴尬,这个笨蛋竟然如此不管不顾拉扯男子的衣裳。还好是他自己,若是别人,他倒不允了。
“这次来人倒是凶险。”温初寒处理完,顺势坐到了一边。
“是云崖阁的人。”顾清辞把玩这手上的短箭,箭头若有若无的刻着云字样的标志。
“云崖阁?”温初寒疑惑的反问道。
“只是江湖上一个组织,你不是号称江湖中人,云崖阁也会不知么?”顾清辞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云崖阁的信息,接着便有些坏意的打问温初寒。
“我只说我是江湖野人。”温初寒推断应该是个杀手组织,看来这背后的人处处是想置顾清辞于死地。“王爷的暗卫这时去哪儿了?”
“你以为这两日的平静是真的平静么?”顾清辞靠着树干,闭着眼睛笑了笑。温初寒突然明白,并非这两日过于平安无事,而是顾清辞早已提前派人去处理了,否则,这一路来怎么只会遇上一些小毛贼。看来今日来人,只是怕屡屡不得手,加重了筹码。
“是上面的那位动的手?”这皇帝做的可真是无趣了,连追杀兄弟都要费心策划。
“怕是要安我一个护亲不利之罪了。”顾清辞语气里透着丝丝不屑和轻蔑。
“还好以南还跟着李君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是你顾虑周全了。”
“王爷可认得回去的路?”温初寒支着头玩着手上的树枝问道。
“认得,但需等这批人离开先。”顾清辞有私心,也谢了敌人这一箭,让他能与她独处一会。
“王爷休息吧,好些了我们便返回去找他们会合。”
而另一头,李君山看到杀手退去,忙去看以南她们情况如何。
“皓月公主,以南姑娘,你们没事吧?”
“无事,只是公主受了些惊吓。”以南安抚好了皓月,下了马车,看到李君山的人也在收拾残局,主子他们引开敌人,她们这边损失并不重。
“来人,接下来你们几个就随皇子妃的车驾,必要护得皇子妃的安全。”李君山下了命令。
“少将军带着人马尽快返回苍溪吧,我去寻一寻主子和王爷。”以南从马车上取下布袋,准备要走。
“不可,杀手还在暗搜寻,可见他们并未找到王爷他们,你一人贸贸然而去,实在危险。”李君山一把拉住以南,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会丢下主子的。”以南想挣开李君山,可是李君山人高马大。
“我不允许你去,若是你出了事如何是好?你与我一起安然无事我才能给温大夫一个交代,我们一路启程,一路留下暗号,王爷他们看到了必定会寻来的。”李君山毕竟有过征战的经验,比起风雨见过的是比以南多了许多。
以南低头犹豫了一会,“主子命我护好皇子妃,若是走到苍溪主子还未归,我便要与少将军分道扬镳去寻主子。”
“你放心,我也已经吩咐手下去寻了。如有消息,我必会第一时间告知与你。”李君山目光坚定的说着。
“那…………少将军可以放手了。”以南瞥了一眼李君山拉着她手腕的手。
“啊,哈哈……一时紧张。”李君山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挠了挠脑袋。
以南拿着呆子没办法,背着布袋回到马车上,李君山一声令下,人马开始上路。
柴王遇袭失踪的事很快就报到了苍溪皇宫。
“哼,这次倒是又让他好运了。”苍溪皇帝握着手上的纸,冷冷的笑着。
“派去的人回禀,说是柴王中了一箭,只是去搜寻时找不到人了。”
“一群无用之人,已经命不久矣的人你们也找不到,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这柴王本身身含寒毒,命不久矣,只怕这一箭他是难捱。”
“西凉公主是否有伤到?”皇帝眯着眼问着身边人。
“有犬子君山在,应该无大碍,云崖阁的人只追任务之人,皇上安心。”皇帝身边的人正是镇国大将军,李安。
“哼,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跟猫一样有九条命。吩咐下去,柴王遇袭朕甚是担心,派誉儿去前方将皇子妃他们护送回来,让人皇榜悬赏,有见到柴王样貌之人便报上。”
“是,臣领命。”
而云水布庄,小六子急急的跑回来。
“做什么呢,不去长乐坊忙跑回来。”福央颜正在对着货单,看着小六子风风火火的样子。
“出事儿了,柴王回来的路上遇袭,现下找不到人了,我怕主子……主子………”小六子说的气喘吁吁。
“什么?”福央颜吓得手中的毛笔掉在了地上。
“哪儿来的消息?”福伯也有些惊讶。
“皇榜那放出的消息,哪还有假。”小六子的话让福央颜满身冰凉。
“皇榜上可还说了别的?”
“皇子妃一干人平安无事,二皇子已经带人去迎接了,只是柴王遇袭失踪,我也不知主子现下如何了,连个传信的人都没。”小六子也有些着急。
“小六子你先别急,你回长乐坊,看看那些人有何消息,或许有些透露,主子本事不弱,应该无事,我们先别自己吓自己,再者,我们只说主子出去游方了,切勿引起其他人注意。你可懂?”福伯很快冷静下来,对着小六子吩咐道。
“好,我现在马上去找人打探打探,不知以南姐姐如何了。”小六子又急匆匆的跑出去了,福央颜握着货单的手微微颤抖,看着货单上的字都有些恍惚。
福央颜走到院子里对空中喊了喊,“北辰公子,你在吗?”
一道黑色身影随后出现在福央颜面前。
“何事?”
“柴王遇袭之事你知晓了么?”
“嗯。”北辰没什么表情。
“那王爷现下如何,我家主子情况又如何?”福央颜写过信托与北辰过,也答应北辰没有暴露他的所在。
“我们也派人在寻,不过温庄主与王爷一起,应该无事,福姑娘可安心。”北辰神情淡淡,他的任务便是保护这一家老小,哪怕心里担心,也得留守任务,南风已经带人去寻了,王爷若是留下记号,那便会无事。何况他知道,若是有温初寒在,敌人应该是发现不了他们,但是自己人也怕难找寻了。只能等王爷自己现身,着急也无用。
福央颜稍稍的喘了口气,“谢过北辰公子了。”道了一声谢,福央颜木木的转身离开。北辰转眼又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