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寒接过那碗药慢慢喝着,暮南清微微一笑,走到摆放着古琴的案前,拨动琴弦。
琴音如浪一层层的向温初寒涌来,温初寒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全身毛孔都似乎要扩张一般,她承受着琴音差点拿不住手里的药碗,只得努力运气稳住气息。
暮南清要做什么?温初寒疑惑的望着那案前的男人,暮家的人,真的都看不出年岁,按岁数暮南清也应该到了不惑之年,可这人却身清雍正,昂藏七尺。
一曲终了,温初寒额头已经布满了汗,她从未知晓原来琴声也可用于如此地步。
“内力倒是比以前浑厚了许多。”暮南清走到床边,拧了一块布巾交给温初寒。
“多谢。”温初寒接过布巾道。
暮南清手一顿,悄然笑了,玲珑这丫头,竟然会道谢。
“你真的忘了我是谁?”暮南清坐在床边,仔细的看着自己几年未见的女儿,断心莲不会断人心智,难道珑儿醒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应该记得你?”温初寒侧着头看着暮南清,这比她在那几次奇怪的梦里见到的更加风流儒雅,她这身体的父亲,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么。
“我是你的父亲。”暮南清取了块帕子擦了擦手,风轻云淡地说着。
“何以见得?”温初寒看着手中空了的瓷碗,语气淡然。
“身为东城圣女,你从出生起颈后就有一红桃瓣的胎记,昨夜我替你疗伤时已经确认,再者你相貌与卿儿如此相似,珑儿啊,此番你突然归来,何苦呢?”暮南清一叹,温初寒摸了摸颈后,她可从未注意到自己颈后有过什么胎记。
温初寒心想,暮南清是认定她还是原来那个暮玲珑了,该怎么办呢?她并不清楚曾经的暮玲珑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该怎么脱身离开这里。
“抱歉,我曾受过伤,实在不记得事,您问的,我实在不解。”温初寒目光清澈的看着暮南清,怎会有父亲将孩子放置在那么远的地方,若不是她破了阵法出来,怕是一辈子都会待在那个洞穴里了吧。
“不记得事?那你可知,东彦是谁?”
“听茶楼的一些人说过,东城三皇子。”
“那你可知道他又是你的谁?”暮南清皱眉继续问道,玲珑的眼睛太过干净,不像是藏着事情。难道真的像卿儿说得那般,她好似把事情全忘了么?可他有检查过,她并无伤到脑袋,又怎么解释呢?还是,她服下断心莲,哀莫大于心死,将身前事全都忘却了?那此番在天下英雄会之际回东城,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知,他又该是我的谁?”温初寒也真是好奇这东彦和暮玲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在找暮玲珑,可她毫无线索和办法。
暮南清被温初寒一反问,倒是没有再回答。
“可想沐浴?”片刻沉寂之后,暮南清轻声问道。
“嗯。”温初寒出了一身汗,倒是黏糊着紧。
“这庙的后山有一泡汤池,对恢复内力很有帮助,你先去沐浴,我随后派人将换洗的衣服送去。”
“多谢。”温初寒微微点头,怎么说这人也是这身体的父亲,多点礼节也是好的,再者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几番打量下来,这男人随意几招也许就能了解了她。
温初寒站在那所谓的汤池面前的时候也不禁张嘴惊叹,这暮家人到底有多神秘和家底,这泉池大的能容得下几千人吧?东城的皇帝就这样随意将这岛屿给了暮家,可见暮家在东城的地位。
温初寒脱了鞋袜,用脚试了试水温,慢慢走了进去。暮南清说得没错,这汤池的确很是神奇,她不过刚刚浸入池中,就已经感到丹田源源不断涌着的暖意。
温初寒靠着岩石慢慢思考着,她应该是见到顾清辞了,可她为何来了这个地方?顾清辞现在又在哪里呢?也不知道以南她们发现她不见了会怎么样。
“小丫头……小丫头……”岸上飘来一阵一阵呼喊,将温初寒拉回现实,温初寒隔着热气,只看到岸上一抹绿色身影。
温初寒慢慢游过去,发现一青衣女子端着衣服笑眯眯望着她。
“倒是真醒了,来,我找了些你以前爱穿的样式,待会你换上。”青衣女子蹲下来对着水中的温初寒说道。
温初寒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只在蓬莱岛上见过她,又是暮玲珑的旧相识么?眉眼春风,倒是与年岁那韵味颇为相似。
“怎么变的如此傻愣?难不成不认识师傅了?”青子衿用手在温初寒面前晃了晃。
“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温初寒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她占着人家的身子,难道说我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人么?
“我说你这丫头……在你爹面前装着就是了,有师傅给你兜着,在师傅面前你还闹着呢?”青子衿不满意的嘟囔着,温初寒看着面前女子自称师傅,是暮玲珑的师傅?可这肤白剔透的,真的是师傅么?
“姑娘如此年轻,怎会是我的师傅,姑娘切勿说笑了。”温初寒往岩石上靠了靠。
“噗,你这丫头是装男人装上瘾了?”青子衿脸上说笑。心里一紧,这丫头看着真的不记得她了,暮南清没有乱说,这丫头许是悲痛欲绝,自己讲前身事都忘得干净了。
温初寒不知道青子衿那悲哀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暮南清和青子衿在心里已经将她默认为“悲痛欲绝”,“哀莫大于心死”了,以致于都不认识他们了。
“我洗好了,姑娘可否先回避当我换身衣?”温初寒无奈。这女子要看她洗澡看到什么时候。
“哼,倒是变的矫情了,我给你换尿布的时候可没意见过。”青子衿冷哼,但还是回避了。温初寒抓住了重点,换尿布?这女人?竟然有那么大的岁数了嘛!实在匪夷所思,若是知道她的保养之谜,岂不是发家致富之道?
温初寒拎起了衣裳翻看了一遍,暮玲珑喜欢的……如此鲜嫩么?如云彩淡蓝的画罗纱,带着精致的绣花的底裙,看着倒是还算大方,可总比不上她自己做的那白衣行动方便。
温初寒怎么样也算的上是个布庄庄主了,几番下来,倒是穿好了这衣裳。只是三千青丝披在肩上,不作男儿装扮,温初寒倒是不知道如何挽发,就任由这青丝散着。
“小丫头倒是长大了些。”青子衿扫了几眼温初寒,笑了笑。“不会如何盘发都忘记了吧?“
“还请姑娘帮帮忙。”
“叫什么姑娘?叫师傅。”青子衿皱眉,这丫头一口一个姑娘的,实在太过拘泥了,怎么好好的人,被关在苍溪一回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青子衿也不容温初寒反应,一把拉着她进了厢房,替她梳起了头。
“好了。还是你以前喜欢的杨柳簪。”几回合下来,青子衿就将温初寒打点完毕。
她还是如过去那般美。青子衿嘴角轻笑,她果然是玲珑。
温初寒愣愣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霓裳羽衣,衣香鬓影,罗衣飘逸,还未施粉黛就已倾城独立,暮玲珑怎会生的如此动人?
“我何时能离开?”温初寒看着青子衿问道。
“离开?你要去哪儿?”
“我随我一帮好友而来,自然要去找他们。”温初寒心里也想探一探安景他们怎么样了。
“那帮家伙?哼,丫头,你交的朋友现下可都弱了些,几下就被小卿制了,都不够我出手的。”青子衿没好气地说道。温初寒听着话,看来是青子衿和暮雨卿将她带来的,可这话语里,看来是硬抢了,也不知道顾清辞和安景他们是否有受伤。
“你什么时候会担心别人了?放心,他们没事。”青子衿灵敏的察觉到温初寒皱起的眉头,稍稍的安慰了她。
“可你不能离开这北海。”青子衿转身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
“为何?”
“因为东陵。”青子衿抬眼观察,可见温初寒并未任何反应,可谓油盐不进,这是真的把一切都忘记了么?
“东陵?”温初寒重复了一句,等着解答。
“诶我的小丫头现在脑子不太好,你只要记得,千万不能被东陵看到,更不能被他抓走,你可明白?”青子衿认真的说道。
“他为何要抓我?”
“因为他这个人,得不到就会毁灭的一干二净。”青子衿苦笑了一下,也不细说,温初寒倒是更加疑惑了,这东陵必定与暮玲珑发生的事逃不开什么关系。可眼下,是要想办法怎么离开这北海岛。温初寒犯难了。
“你要实在闷的慌,也可以去这北海岛上走走,岛上一头的百姓也是安分守己的。”青子衿话音刚落,只听她手上的一串铃铛突然作响。
温初寒转头看她,只见青子衿苦笑一下,“还是躲不掉。小丫头,你乖乖待着,师傅回头给你带你爱吃的,师傅有要事要去处理。”青子衿拍了拍温初寒的脑袋,在房中随意走动,身影消失不见。
温初寒还未看清步伐,心中懊恼,原来这里布满了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