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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草原之花(2)

不光是恶少们,就是那些富家的大姑娘,也因其其格长得太美,太惹男孩子们喜欢而嫉妒。有时几个姑娘围攻其其格,巴音也解过围,但只是设法把她们隔开,就是挨打也不对其他姑娘动手动脚。有个大姑娘指着巴音说:“你为什么袒护其其格,你是她的亲哥哥,还是她的男人?”巴音回答说:“亏你说得出口,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你们好意思吗!如果你们欺负别的小女孩我同样管!我劝你们别再做这种被人瞧不起的事了!”

巴音和其其格的性格相近,意气相投,很合得来,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味道。其其格对巴音不只是敬佩和感激,而是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只要巴音在身边,就感到无比的安全和无比的温暖;反之,只要其其格在身边,巴音就感到无比的舒畅,就增添了无比的力量。他感到这股力量是促使他前进的动力,保护其其格是一项天经地义的义务。但起初,彼此之间只是一种纯朴深厚的友情,不管怎么亲近,也不论别人怎么说,交往都很自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滋生了爱慕之心,逐渐由友情向爱情深化,这时反而觉得不那么自然了。在旧社会,不仅婚姻要门当户对,互相交往也有个身份问题。一个贵族身份的青年和一个猎户的女儿之间发生亲密关系,为什么没有受到家庭的阻止?因为善古米图虽有贵族的身份,却无门第观念,对农牧民不歧视,况且他很喜欢其其格这个聪明的小姑娘,对她与巴音之间兄妹似的关系感到高兴。随之又想,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成人后结为夫妻,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与老伴合计,老伴却认为与一个猎户结亲会影响巴音的前途。可是又想,像其其格这样好的姑娘,打着灯笼走遍天下恐怕也难以找到,最终还是同意了。其其格到了善古米图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无拘无束,常常在萨仁怀里亲热一番,萨仁也很自然地将其其格视作未来的儿媳妇。

善古米图向来思想开明,他曾有过提倡女子上学的主张,终因世俗偏见根深蒂固未能如愿。近来,他的这个想法又复活了,直接的诱因是,他认为其其格可算得上是个完美的姑娘了,但仍有美中不足,就是没有文化,如果也能上学读书,准是个才女,世上不知埋没了多少有才女子!这一次,他下定决心,不论遇到多大的阻力,也要实施他女子上学的主张,提出学校办个女子班。这种破天荒的事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社会上很少有人赞同,但由于学校老师和少数有识之士的支持,决定办个女生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招了三个学生,实际到校的只有两名,即其其格和一名叫斯琴的女子。就是其其格,也费了一番口舌。起初,父母坚决反对,怕女孩子上学被人家耻笑,只因是巴音支持,乌日娜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因为乌日娜一直梦想巴音成为她的女婿。道尔吉几次劝她打消痴心妄想,可是据她观察,身份虽有高低,但谁家的女孩子也比不上其其格,谁家的男孩子也比不上巴音,他俩是天生的一对,是神的旨意,她满怀希望。因而只要是巴音说的,就是离经叛道她也甘心情愿地赞同。

学校办了女生班,就像将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水中,水花高溅,涟漪四扩,一时间成为人们议论的主题。不论社会上怎么评论,两个学生也要开课,只教国语和算术,且由善古米图亲自担任这个班的老师。

学校来了两个女生,男学生们既觉得新鲜又感到高兴,他们愿意和女生接近,并希望有更多的女生,并不认为女孩子不应该上学。但也有男生对女生不怀好意。就以巴彦海拉来说吧,他父亲几次送他到外地上学,都因他吃不了苦而退学回家;也曾给他请过家庭教师,但他不愿意学文专爱习武,只好给他请了个教师爷,学骑马射箭,舞拳弄棒。别看他学文不行,但学起武来很有灵性,一连换了几个教师爷,武功颇有长进。他忽然心血来潮,已经到了上大学的年龄却要到小学凑热闹。学校不敢拒收。他不守校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成为学校一霸,他竟然收了几个大点的学生为徒弟教起武术来。两女生入学他特别高兴,认为来了两个供他取乐的玩物,特别是其其格,这一次非把她弄到手不可。他仗着一身武功,不知羞耻地调戏其其格,其其格尽量设法躲避。有一次两人碰个正着,巴彦海拉说:

“小脸蛋像成熟的苹果,真好看!”说着伸手就摸。殊不知,现在的其其格不比往日了,就在魔爪将要触及自己的脸面时,一掌打去,这一掌非同寻常,巴彦海拉觉得手杆就像是断了似的疼痛,而且由于力量的惯性,身子也扭了九十度。他大吃一惊,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竟敢打起老爷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其其格趁机走开了。

其其格回家躺在乌日娜的怀里问:“阿妈,你说谁的本领最大?”乌日娜不经意地回答:“傻孩子,天下大得很,有本领的人也多得很,哪知道谁的本领最大!”

其其格毫不含糊地说:“我说阿爸的本领最大,我要是有阿爸的本领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乌日娜惊讶地问:“怎么,又有人欺负你了!”

其其格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我是说阿爸的本领天下第一!”

乌日娜说:“阿爸的本领是不小。可咱这个旗是小地方,天外有天,离开咱这个旗就不能说阿爸的本领最大了。再说,阿爸的本领是爷爷教的,可爷爷死得好惨呀,本领大也会招祸的,本领再大也得小心!”

其其格倏地站了起来瞪着眼睛问:“爷爷是怎么死的?”

乌日娜不慎说漏了嘴,后悔莫及,只好说:“孩子家问这个干什么,长大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其其格挺了挺胸膛说:“我也不是小娃娃。阿妈,请你告诉我,你不说我就问阿爸!”

乌日娜最怕提起这件事引起道尔吉伤心,急忙说:“你千万不能问阿爸,一提起来,他准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说不定要大病一场!我告诉你也行,但要答应我两条,有一条做不到,就别想知道。”

“阿妈,你说吧,多少条我也能做到,你还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

乌日娜完全相信自己的女儿说话是算数的,没法子,只好告诉她:“我要向你讲,这第一条,你保证不向任何人漏一个字,要是走漏一点风声,咱一家三口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因为我和你阿爸一直假装不知道爷爷是谁杀死的;这第二条就是不能向阿爸提起这件事,你能做到吗?”

其其格轻松地说:“我还以为多难的事,就这么两条,太容易做到了,我保证!”

乌日娜郑重地说:“说来容易做到难啊,我刚才就无意间说漏了嘴,所以说你千万要注意啊!事情是这样,你爷爷有一次打猎没有回来,你奶奶、阿爸和我,找啊找,一连找了两天,找到的是你爷爷的尸体,身上中了十几箭,马也被射死了。你奶奶一看顿时昏了过去,没过几天就过世了。喜欢唱歌跳舞的阿爸也变成了另一个人,从此话都很少说了,简直像个哑巴!

后来才知道是色日因楞的阿爸指挥十几个射手干的罪恶勾当!你问他为什么射杀你爷爷?说来话长,色日因楞的阿爸本领高强,可说是打遍全旗无对手,而且心狠手毒,不少人伤在或死在他的手下。他目中无人,但还是怕一个人,那就是你爷爷。你爷爷的本领比他强多了,只因身份低下,不能与他平等较量。那年祭敖包开那达慕大会,色日因楞的阿爸不准你爷爷参加比赛,如要参加就必须输在他的手下。你爷爷憋了多年的气,想在多少年来规模最大的那达慕大会上出出气,没有表示参不参加。色日因楞的阿爸还以为你爷爷不敢不从。不料大会那天,你爷爷威风凛凛地去参加比赛,色日因楞的阿爸既光火又心虚。跑马射箭当然都是你爷爷第一,色日因楞的阿爸第二。轮到摔跤了,色日因楞的阿爸明知不是你爷爷的对手,输了又丢人,所以宣布因身体不适退出比赛。那达慕大会后不久,他就对你爷爷下了毒手!”

其其格越听越气,霍地站起来攥着拳头说:“我要杀了色日因楞和巴彦海拉为爷爷报仇!我和阿爸保着阿妈远走高飞,看他们能怎样!”

乌日娜急忙捂住其其格的嘴说:“刚才你保证的两条忘了!我的好女儿,能飞到哪里去?天下乌鸦一般黑。再说,你的终身大事怎么办?这是阿爸、阿妈最大的心事!”其其格低头不语。乌日娜接着说:“色日因楞的阿爸害死你爷爷后没有多久,一场大病暴亡,人们都说这是报应。报应归报应,报仇归报仇,阿爸没有忘了报仇,也不是杀不了色日因楞,只是杀了他,咱全家也完了,成了绝户也对不起祖宗,所以至今仇还未报!”

其其格说:“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她过去为了不受人欺负学武功,而今又为了报仇更加勤奋地学本领。

道尔吉想测试女儿的武功水平,仿照那达慕的形式,物色了一处偏僻隐蔽的场地,设上箭靶,竖起六个草人,再设置一些障碍物,要女儿进行实地演习。在风和日丽的一天,一家三口骑马来到场地,道尔吉先指手画脚地对女儿指教一番,其其格聚精会神地聆听并不断点头。道尔吉交代了以后,要女儿勒马站在起跑线上,他和乌日娜骑马站在右前方,俨然像一位将军指挥作战那样,手举马鞭表示要其其格做好准备。稍停,将马鞭向下一甩,其其格拨马向前,像离了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她首先侧身连发三箭,箭箭中靶。眨眼之间,马上的其其格不见了,忽而她又魔术般地翻上马背,抽出马刀将两边的六个草人砍倒四个砍伤两个。接着又翻身倒挂将躺在地上的一个草人提上马,跃过一道山沟,不远处又有一条大壕,其其格把缰绳猛然一勒,奔跑着的战马嘶鸣一声直立起来,其其格也趁势与马并立起来,刹那间闪现出一尊气壮山河的雕像。这是演习的高潮与结束。其其格很满意,乌日娜很高兴,没想到不足两年,女儿就练了这么一身武功。道尔吉既高兴又不满意。高兴的是女儿进步很快,不高兴的是有些招数不到家。

道尔吉语重心长地说:“其其格,你心灵手巧又刻苦训练,进步很快,两年能学成这样也难能可贵了。不过,今天的实习你的水平没有全部发挥出来,比如有两个草人砍而未倒,一是落刀晚了,二是部位不准,三是力量不够。草人是不动的,可真打起来就不同了,对手不仅是活的,而且用各种方法向你进攻,有的武功高强,这就难以对付了。再说马腹藏身还不够利落,而且只注意藏和攻,不是攻防的架势。还有,抓草人的动作稍慢了一些,差点没有抓住。总之,这种练习的场面是死的,没有错综复杂的变化,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个方面。因此除了苦练基本功外,还必须在机智灵活上下工夫,练到在避实就虚、借用力量、以四两拨千斤、破解绝招、随机应变这些方面应用自如。要切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任何时候都不能自高自大,就是对弱于自己的对手也不能轻视,有些对手在整体上是弱的,但可能有一手绝招就能置人于死地,要仔细观察绝招,学习绝招,轻敌迟早是要吃大亏的。要牢记,学了武功,只能用来保护自己和做好事,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显露,绝不能仗艺欺人,若做坏事就是背叛祖宗!”

其其格为了锻炼自己,只要有机会就跟阿爸去打猎。吃过苦,遇过险,也有动人的场面。有一次在追逐野兽时,马踏着一个空穴失了前蹄,把其其格摔出两丈远,恰好有几只恶狼扑来,险些送了命。另一次,发现一群黄羊,这是猎取的好机会,但当他们看到有大黄羊带着小黄羊游荡时,不忍心下手,眼睁睁地看着黄羊走向远方。

每发生一次事故,道尔吉都帮其其格分析原因,如对其其格这次摔下马,他说是由于骑术不高,没有思想准备,缺乏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如果骑术过硬,就是马失前蹄也不会掉下马来,还能紧拉缰绳帮助马跃起来。

就是摔下马手也不能离开缰绳。对放走黄羊,他不但不责备,反而夸奖其其格有仁义之心。

道尔吉为了不致祖传武功在自己手里失传,并且能发扬光大,决心对女儿精心培养,千锤百炼,在武功和武德上造就出一个了不起的巾帼英雄。

其其格不仅灵性过人,且有坚忍不拔的精神,对练功精益求精,并琢磨出一些独特的新高招,终于练出了一身惊人的功夫,达到了体软如绵、骨硬如钢、身轻如燕、力大如虎的程度,武功已远远超过其父了。但是,也正中了乌日娜所说的“本领大也会招祸的”的话,一场灾难就要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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