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6月,由于叛徒的出卖,文强在重庆中山公园被捕,后经党内特工人员营救逃脱。脱险之后,文强向时任四川省委代理书记的罗世文汇报被捕经过,而罗世文受王明“左”倾路线影响很深,竟给了文强留党察看一年的处分。
文强申辩无门,加之年轻气盛,便与时任省委妇女部长的妻子周敦琬一道出川,去上海去找******申诉。而当时的上海的****组织,正赶上****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中央总书记向忠发先后叛变,******被迫切断所有对外联络关系,并于1931年底潜赴中央苏区。文强与******联系不上,与此同时,四川省委也开除了文强夫妇的党籍。
脱党的文强,只好回到湖南老家,先后靠当小学老师和报社编辑谋生。1935年,他遇到了黄埔同学、也曾经是共产党员的廖宗泽。廖宗泽是文强的好友,1928年,文强去四川,正是廖宗泽帮忙,他才与组织取得联系。而后来罗世文对文强夫妇的处分,也使廖宗泽十分寒心,这导致他叛变共产党。现在,他已经是戴笠的手下,接受特务训练后,被分配到浙江省警官学校。
于是,在廖宗泽的引见下,文强来到杭州,见到了浙江省警官学校的实际负责人戴笠,同时,他再次加入了国民党。
戴笠见文强人才难得,对他采取了“不咎既往”、大胆放手任用的态度,让文强感到“知遇之恩”。不仅如此,戴笠更高明的地方在于:他没有因为文强在共产党内的“上层关系”,派他从事针对共产党的“策反”工作,而是先让他在杭州警察学校研究日本问题。当时,抗日救亡正是民族大义,所以文强便热心投入到对日情报工作中。
1937年9月中旬,著名学者、救国会“七君子”之一的章乃器先生,向戴笠推荐了两名上海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程克祥、彭寿。然而,特工是一项极其特殊的工作,戴笠不可能仅依靠一位学者的推荐,就吸收运用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当间谍。
戴笠先派文强对两位学生进行考察。于是,文强来到章乃器先生寓所,与程、彭二位学生洽谈。两位学生告诉文强,他们目前服务于日本的“东亚同文书院”。不过,出于爱国心理,也是受老师章乃器的教诲,他们准备利用自己同“同文书院”的关系,搜集一些日方的情报,为抗日救国做些工作。
“同文书院”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其实,这正是一个以日本陆军为后台的日谍巢穴。他们打着“研究”的旗号,开展以军事目的为出发点的情报调查活动,还在中国各界高层人物中收买汉奸。
两个学生向文强提出:他们想成立一个新闻机构——“文友社”,以此为掩护开展工作,由程、彭二人分任社长、经理,并聘用男女记者五六人。他们还提出,需要一座独立的3层楼,备用金一万元法币,以及一部小轿车和一个司机。
当文强把这些情况向戴笠一一汇报,老谋深算的戴笠,深思一番之后,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恐怕是章乃器先生上当了。看情况,只能将计就计,一步步与日本间谍斗智。
于是,戴笠当即批准了程克祥、彭寿提出的全部条件。
给文强一支左轮手枪
淞沪战争期间,戴笠对时间的计算完全不以“天”为单位,而是以“小时”、甚至“分钟”来计算的。他限令文强连夜将“文友社”的编制预算定下来,在3日内将“文友社”布置起来。
下一步,戴笠、文强开始计划起来:如何将特务处的特工人员不露任何痕迹地打进“文友社”?
他们先是起用杭州警察局的指导员王树人,让他去“文友社”做看门人,实际却是这个特工小组的总负责人。王树人是瘸脚,又装出一副老实巴交、任人笑骂的模样,不但程、彭二人没起疑心,就连“我方特工”也不知道王树人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王树人对他们的指示,也都是用约定好的方式,从不直接接触。
接着,利用“文友社”招聘记者的机会,戴笠打进去两名女特工:一个叫安占江,是东北人;另一叫吴忆梅,曾任《上海晚报》记者。两个人年轻貌美,都受过大专教育,而且掌握着记者应有的技能,能写会画,也能照相。她们还分别在“北平警高”和“中央警校”受过严格训练,骑马、射箭、打枪等样样皆精,是两位全能特工人才。戴笠、文强还预先对她们训练一番,既不能表现得太突出,以防露出马脚;又不能装得太“笨”,反不被录取。两位女特工依计行事,果然是一试就中,也没让日方间谍起疑。
日方也千方百计想把自己的间谍打进“文友社”,戴笠、文强则想办法将他们拒之门外。比如,文友社的汽车司机也是程克祥引来的日方间谍,且十分狡猾,很难对付。安占江就在日方特工中煽风点火,说这个司机很骄傲,看不起中国人。结果这位司机害怕暴露,主动辞职,特务处趁机换上一位爱国的司机陈阿毛。王树人则与陈阿毛交上朋友,两人配合得很不错。
随后,戴笠、文强继续做程、彭两人的工作。他们请章乃器先生不断地教导这两位学生,让他们与抗日救国的民众站在一起。渐渐地,程、彭两位日本间谍决意“倒戈”。于是,文友社成了十足的反间谍机关。
而两位女特务安占江和吴忆梅,趁机打入同文书院和日本海军俱乐部内,调查搜集各种情报资料,每天向文强、戴笠汇报,对淞沪抗战贡献很大。她们二人还按照戴笠的指令,将“同文书院”里一位日本间谍、伪装成教授的福田信上尉引诱拘捕,关押在中方的警察所。
转眼到了9月底,淞沪战场进入了相持阶段。
******忧心如焚,因为如果就此撤出淞沪战场,国际国内对抗战的信心都将动摇。而如果继续拼下去,70万精锐即使全部拼光也未必挽救颓势,后果不堪设想!
恰在这时,宋子文提了一个建议,那就是依据1922年中国与美、英、法、意、日、荷、比、葡八国共同签定的《九国公约》,请欧美列强出面调停,制裁日本。
这一招似乎很管用,首先是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出面指责日本,接着,列强纷纷做出姿态。于是,国民党内一些高层人士欢呼雀跃。就连戴笠,一时间也把《九国公约》看成救命符,觉得上海有救,和谈成功就是胜利。
文强曾在杭州警校内与许多学者一起研究过日本问题,此时他提醒戴笠:“要谨防中敌人缓兵之计。”
戴笠是悟性极高的人,他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他兴奋地在文强肩上一拍,赞道:“谨防二字说得好!”接着就向******禀报。
正在这个时候,戴笠打入日本军方的特工人员发回消息:日本间谍南本实隆来到了上海。
对这个南本实隆,戴笠早就恨之入骨了!他甚至在提起南本这个人时,从来不用他的名字,而是使用自己给他起的外号:“毒蛇”。
南本长期在华北、内蒙和东北等地,曾多次破坏戴笠布置的特工组织,被其危害或逮捕的********人员就有数百之多。南本还是个中国通,能说出一口略带天津口音的流利的中国话。他外表忠厚朴实,实则诡计百出,应付突发事件从容不迫,因而得到日军大特务头子土肥原、松室孝良等人器重。早先,戴笠曾屡次想办法要把南本在华北干掉,可都因南本的狡猾而落空了。
此时戴笠并不知道,南本来上海的任务,就是刺杀宋子文。因为宋子文想利用《九国公约》联合欧美各国来对日本进行制裁,以此来逼迫日本停战收兵,此举当然引起了日方的极大忌恨。但不管怎么说,戴笠都定下计划:将南本干掉。
他知道,南本到达上海后,必定要在同文书院和“日本海军俱乐部”露面,而这两处地方,戴笠都已经安排了内线,所以南本的行踪不难掌握。但是,派谁去执行这个任务呢?
戴笠将此时身在上海的特工们逐一排队,分析比较,最后选定了文强。文强是湖南人,湖南人素有不怕死的硬汉作风,能临危不惧。而且文强此前一直做特务训练班的工作,没有公开职务,不会被日方注意。
戴笠交给部下危险的任务时,从来不是生硬命令,而是以情动人。这一天早上,他把文强叫到自己的秘密住所。趁着共进早餐的机会,戴笠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文强。
戴笠先是一番鼓励:“念观兄,你辛苦,文友社这出戏唱得不错,你还得再唱一出苦打戏,我考虑由你出马最为妥当,望你多动脑筋,为国诛患。”
接着,戴笠介绍了南本各方面的情况,包括他的外貌、身材,便问:“老兄有无左轮手枪?西服可多做几套,配几名得力助手给你,由你自己挑选,作好出马的准备吧!”说完,他把一支马牌3号左轮,配有30发达姆弹,连同500元经费,一并推到文强的面前。
面对这一连串的动作,文强已经没有退路,但他又不敢贸然接受。
戴笠见他面有难色,又把一顶高帽子戴到文强头上:“你的兼职多,事太忙,我很了解,再忙你也干得下来,不必推辞,不要被一个难字挡住了前进的道路,要做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
这一番话,恰似战前动员,文强不免斗志昂扬,愉快地接受了任务。随后,戴笠与文强进行了严密地筹划。他让文强化名李文范,自称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国民党元老李烈钧的侄子。然后,又对文强作了详细的交代,包括他见了南本以后的言谈举止啊,外形打扮。他特别交代文强,要把年龄说大一点,因为你的职务是少将,不能显得太年轻、太幼稚。
接着,戴笠迅速安排,在南京为“李文范”做好一系列手续文件,将其名字加入到军事委员会花名册之中。
为诈钱财错失良机
可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与南本取得联系呢?
如同天助,一个刚被戴笠借调过来担任“苏浙行动队”参谋长的国民党中级军官杨振华,有一天主动对戴笠说,自己认识南本,二人还是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
杨振华告诉戴笠,南本已经联系过自己了,还向他打探国民党军方的情况,甚至已经预付了一笔数额不菲的情报费用。
事发突然,戴笠一时还无法判断杨振华的真实意图,但无论如何,要利用这个机会!戴笠就让杨振华牵线,文强迅速出马。
在杨振华的介绍下,“李文范”与南本实隆接上了头。不过,狡猾的南本拒绝在“日本海军俱乐部”会面,他把见面地点选在自己在上海的一处秘密寓所里。
双方的第一次会面平静而富有礼节,文强扮演的这位“李文范少将”,是一个失意的军人,他见到南本就哭穷,诉说家里如何如何、老婆如何如何。南本显然受到迷惑,对“李文范”很满意。会面结束后,还给了“李文范”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袋子,作为见面礼。
文强也没太多考虑,就把这个东西带回到驻地。打开来一看,竟然全是钞票,是当时国民党政府发行的法币,整整一万元。文强将这份见面礼转交给了戴笠,戴笠竟然勃然大怒,训斥文强说:“你把这么大一堆东西带回来,如果是一包炸药,那你我不是当场就要完蛋了!”
可见,文强在情报工作方面,还是经验不足。不过,此时的戴笠,看着那一万元法币,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想法:既然日本人如此大方,何不乘机敲它一笔?
戴笠当时正在组建“苏浙行动总队”。而组建部队是要钱的!戴笠就想利用这个机会,多骗日本人一些钱。他把这个想法告知了文强,要文强把金钱作为一个重要的筹码,与“毒蛇”展开周旋。
几天后,文强再次接到南本发出的邀请,地点依旧定在南本的秘密寓所里。
这一次,“毒蛇”有点急不可耐,说话单刀直入了。他索要的具体军事情报,包括四个问题:其一,中国统帅部对日作战的决心如何?其二,希望通过《九国公约》起发国际的干涉来制裁日本的想法,是不是由宋子文提出来的?其三,中国对于德国出面调停中日战争是何种态度?其四,抗战的兵力配置如何?
这四条情报,都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可以说直接关系着未来中日战争的走向。而文强,也明显感到了日军的焦躁。他推说先回去考虑一下,就将情况汇报给了戴笠。
戴笠觉得,日军间谍一下子提出这么多“要害问题”,表明他们也苦于淞沪战场的胶着,有急于取胜的心态。可以利用日本人的这一心理,先开价码!这四条情报,每条开价一百万,共计四百万。
文强就和南本讨价还价一番,南本提出要求:他要一折的回扣,就是每一百万要给南本十万的回扣。随后,南本将四十万元的现金交到了文强手中,剩下的是一本日本政经银行的三百六十万元存折。
直到后来才发现,这本存折根本就是一张废纸,里面的三百六十万元根本无法提取。而戴笠对此毫不知情,由于拿到了四十万元的现钞,必须得拿情报交换。
为了应付南本,戴笠只能组织军统人员编写虚假情报。戴笠希望,是在不出卖真实情报的前提下,尽量周旋,拖延时间,以最大可能地获得更多利益。于是,文强写了一份假情报,交戴笠审查之后,又给了南本。
南本得到假情报,似乎很高兴。看起来,毒蛇已经进入了圈套,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到了这年的10月,南本实隆再次邀“李文范”会面,地点照旧是在他的秘密寓所里。这次,让文强稍感意外的是,南本实隆提出了一个新的交换计划:刺杀宋子文。
他要“李文范”提供宋子文的住址及活动规律,而且答应给“李文范”十万块钱,事成之后,则支付一百万。
文强向戴笠汇报之后,戴笠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步棋,可以说把文强逼到了墙角。如果文强不干,就等于暴露了身份。
文强又给戴笠出了个主意:是否可以搞一次“假暗杀”呢?
戴笠思考三再,还是否决了。首先,不能拿宋子文的生命当儿戏。其次,这样一个行动一旦实施,其后果难以估量,在国际上都会造成影响。就是在上海,也会引发民众的思想波动,上海的股票交易行情都要下跌。
戴笠突然发现,也许轻视了这条毒蛇,毒蛇可能已经嗅到了什么?那么,问题会出在哪里呢?他想起了一个人:杨振华,那个南本的同学。
思量再三,戴笠觉得,该亮底牌了!必须果断收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戴笠和宋子文,一直保持着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他对文强说:“宋部长的安全是非常重要的,不能冒这个险!”他做出决定,迅速出击,击杀毒蛇!
他再次启用曾暗杀过杨杏佛、史量才等人,号称“军统四大杀手”之一的赵理君,让他带领人马事先埋伏,等待信号动手。一切安排停当之后,戴笠命令文强向南本发出会面邀约,地点确定在上海赫德路上的一处住宅里。
然而,一行人从早等到晚,南本却一直没有露面。“毒蛇”果然狡猾!
戴笠事后分析,南本之所以没来,可能是因为日军已经在金山卫登陆,中国军队已呈败势,所以原先的情报价值已经不大。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杨振华走露了一些风声。
而事实果不出其所料,淞沪战事一结束,杨振华就投敌做了汉奸。
这次“间谍战”的过程中,戴笠的确用他炮制的虚假情报,起到了干扰日军、拖延时间的作用。但他“多骗日本人一些钱”的想法,使他错失了除掉“毒蛇”的最好机会。
沈醉(1914年6月3日~1996年3月18日),字叔逸,湖南湘潭人。国民党陆军中将,戴笠手下四大金刚(陈恭澍,赵理君,沈醉,王天木)之一。
把沈醉安排在“敌后”
随着日本军队的大量登陆,中国军队在淞沪战场上全面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