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香烟前辈正坐在阳台看夜景。
“你在干吗?”我很纳闷。
“看月亮。”他慢吞吞地说。
“啥?”我有点惊讶,“可今晚是阴天诶!”
“你的境界不够啊。”他摇摇头叹气,“心中有月亮,眼中自然就有月亮。”
我懒的跟他鬼扯,正好启云这时满头大汗走了进来。
“现在应该还是冬天吧!”我再次惊讶,“你这是去跑操场十圈吗?”
“别提了。”他垮着脸,“送舞伴回家而已。”
“呀,你今天也在啊,我怎么没看到你。”
“废话!”他白了我一眼,“我故意不让你看见而已。”
“你…”
“娘的,这该死的学长,下次见到他真想埋了他。”他打断我的话,“让他给我找个校外的舞伴,结果找了只恐龙!”
“你还需要别人找舞伴?”我更加惊讶。
“你还是太年轻。”他说,“我启云在校内把妹无数,校内的我还敢沾吗?”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所以我才拜托学长去找个校外的女生,最好距离远点的。”他叹气,“可谁知道那女孩身高175,体重175,连腰围都几近175…”
“你确定不是在跟球跳舞?”
“我宁可对象是球。”他苦着脸,“更悲哀的是跳完舞我还得请她吃饭,最后还要送她回家。”
“可你只有自行车啊。”
“对,所以我本想给她叫辆出租车,可她坚持让我载,还说只想坐我的自行车。”
“真是可怕的意念。”
“没办法,我只好载她回家。一路上我骑的非常小心,竭力保持车身稳定,生怕她一有机会抱住我。”他说,“但人算不如天算,中途还是爆胎了。”
“人在囧途真人版。”我笑了。
“好不容易抵达她家,我已经感觉时间过了整整一年。”
“实际上只有一个多小时吧。”我说。
“对。”他点点头,“她说她父母不在,问我要不要进去喝点东西?我是谁?正人君子知道吗,所以我坚持孤男寡女不共处一室,说了声再见后,即便爆胎的自行车我依旧让它变成玛莎拉蒂,飞速离开现场。”
“回来你骑了多久?”
“不到二十分钟,自行车已经完全坏了,明天得去修一下。”他呼呼喘气,“不说我了,你那舞伴怎么样,有没有跟她续摊?”
“没有。”
“啊!”
“舞会没结束她就回去了。”
“啊!”
“别啊了!我没请她吃夜宵。”我没好气地说。
“啊!”
“还啊!”
“喂,这是基本礼貌诶,就算我的女伴再糟糕,我还得请她吃饭呢。”启云大叫。
“说来话长…”我垂头丧气。
“不是说来话长,而是耻于吐露真相。”香烟前辈突然插嘴。
“什么意思?”启云问他。
香烟前辈像禅师一样慢吞吞地转身,将手机递给启云。
他从手机上打开校园网,其中有个标题特别引人注目,“机械系男生惨遭中文系女生掌掴”。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伸手想夺走手机。
可香烟前辈却先我一步将我抱住,启云纳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点进网站。
“别看啊!”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你行啊,小伙子。”
看完校园新闻后,启云诡异地微笑。
“这真不怪我…都怪你们让我跳女步,害我临场出了问题。”我捂着脸。
“小伙子,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恭喜你,彻底黑了。”他还了手机,拍拍我肩膀。
一个倒霉的人如果想开心,那么只要遇到比他更倒霉的人就行。
启云很倒霉,而我更衰,所以他遇到恐龙示爱后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哼着调去洗澡了。
第二天上课,原本低调老实、不引人注意的我竟然回头率百分百。
不光系里的同学校友对我指指点点,连其他系的校友都会在路上偷偷看我几眼,然后跟同伴窃窃私语。
我觉得自己就像杀人放火的通缉犯,受尽了非议。
“李白。”同学叫我。
“我叫李夜白!”我强调。
“这不重要。”他拍拍我肩膀,“你知道现在系里的人怎么称呼你和香烟前辈的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机械系绝代双骄,犹如夜里绽放的两朵奇葩。”他哈哈大笑,“一个扑倒女生挨巴掌,另一个每天被砸香蕉皮。”
他的笑声桀骜,像看到腐肉的乌鸦。
我确实出名了,虽然名扬天下,哦,不,是名扬校园,但可惜不是千古流芳,而是遗臭万年。
香烟前辈叫我别在意,英雄都受尽非议,比如尼采,活着的时候被人当成神经病,死了以后却被人推崇。
可他不知道,除了英雄以外,狗熊也会受尽非议。
这所校园里,有个神秘的社团,叫新闻社。
社员隐秘性极高,社长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校园网的八卦新闻以及一些爆料全部出自他们之手。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招收社员的,如果知道,我肯定混进去然后拆了他们的老窝。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个月,春季再次来临。
这一个月对我来讲是煎熬的,因为同学们经常会拿舞会那件事跟我开玩笑。
“喂,扑倒女生的痴汉,说说扑倒女生后的感谢吧。”
“挨了巴掌的李白,说说被女生甩巴掌的滋味吧。”
说你妹啊!
我原本以为这种事情过个几天就会被人淡忘,结果被人整整惦记了一个月!
“你以为在舞会扑倒女生,踩坏别人裙子,又挨了一巴掌的事情很常见吗?”香烟前辈说。
“应该很罕见吧。”
“既然是罕见的事情,你以为过几天就能被淡忘?”
“应该不会吧。”
“日本人全面侵华整整八年,可我们到现在还记得那份仇恨。按比例来算,你的事情少说得被人惦记一年。”他说。
“数学中的比例不是这么算的吧!而且那是意外。”我抗议。
“你撞了人还叫意外?那叫蓄意谋杀。”他说。
这话貌似有点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期中考结束后,班上同学闹着要联谊。
“联什么谊,我们不是女生吗?”班上的女生大叫。
“吕同学!”班长推了推眼镜,“班上狼多肉少,你们三个虽然结实,但也不够分啊。”
“你有种再说一遍!”结实的女生撩起衣袖。
“咳咳,这不是重点。”班长赶紧转移话题,“联谊这事非同小可,我们得选出两位精明能干,英俊潇洒,又敢于突破常规的人才去执行这项伟大的任务。”
“好,我推荐香烟前辈和李白!”有人举手。
“我也同意。”
“当之无愧。”
“众望所归。”
“啥?”我傻了眼。
“妈呀!”香烟前辈手中的红楼梦掉在地上。
连投票都不用,直接当选,我的魅力始终用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回到宿舍,我和香烟前辈都垂头丧气。联谊?跟谁去联?女生吗?别闹了,就我和香烟前辈这名声,有女生肯同意那才叫见鬼,连男生也未必会同意。
“两位,节哀。”启云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李白。”香烟前辈拍拍我的肩膀,脸上挂着沉痛的表情,“你觉得我们精明能干,英俊潇洒,又敢于突破常规吗?”
“前面两个跟我们没有关系,可最后一个你我都当仁不让。”
真是越想越悲哀,这种事情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谁拿谁倒霉。
别看同学一声哥啊,哥啊叫得亲热。这哥可不是白叫的,万一搞砸,恐怕会变成“李白小贼,纳命来!”
该怎么办呢,我名声不好,交友又不广泛,香烟前辈也好不到哪去,我们去哪找联谊的对象。
头愈想愈大,唯一的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助当初给我介绍女伴的学长了。
“你竟然还敢来见我!”刚走进学长的宿舍,他就拿起衣架作势冲了过来。
“学长饶命!”我抱住他,痛诉自己的不幸。
学长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感性的人,听了我瞎编的遭遇后不免同情。
于是又托关系帮我找了三个系的活动承办人。
大恩不言谢,所以我没有道谢,先直接去了外语系。
我站在教室外等她,她下课走出教室,我便上前表达来意。
这女孩比较洋气,金色短发,娃娃脸,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混血儿。
“你好像很眼熟。”她盯着我的眼神好像在审问犯人。
“我大众脸,你应该认错人了吧。”我开始心虚。
“是吗?”她疑惑地看着我,“你是哪个系的。”
“机械系。”
“机械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你确实很眼熟!”
“你确实认错人了。”
我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了避免让她想起我是谁,我只好放弃跟她继续交谈,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
外语系这边吹了,我只能赶紧去另外两个系那边看看情况。
我又跑到历史系上课教室外等历史系的活动负责人,当她走出教室时,我心里不禁感叹:好知性的女孩啊。
黑色的秀发,带着一副紫框眼镜,衣着干净整洁,走路步伐轻盈快捷。
这个女生,肯定很热门,我心想。
“听过候景之乱吗?”她问。
“嗯?”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梁武帝收容了他,可他最后起兵造反,令梁武帝活活饿死。”她推了推眼镜,像个历史讲师。
“你的意思是我是候景,而你是梁武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摇摇头,“你虽然是候景,但我不是梁武帝,所以我不会收容你。”
“喂,你过分了啊。”我有点生气。
“过分?”她哼了一声,“在舞会上扑倒女生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说我过分,我可得为我们系的女生着想。”
说完,她潇洒地走了。
现在是怎样!扑倒女生的罪行难道跟杀人放火一样吗?
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因为只剩护理系一个女生了。
我又跑到护理系的教室外,等她下课。
护理系的活动负责人很清秀,声音既柔又甜,我想她如果去当护士,住院部肯定爆满。
“我很愿意跟你们联谊。”她说。
“真的吗?”我眼前一亮。
“恩。”她点点头,“但我有一个要求。”
“别说一个,十个都没问题。”
“你们男生害怕打针吗?”她问。
“打针有什么好怕的。”
“那如果扎错十次还扎不进血管呢。”
“这…”
“那我换个问题吧,你们男生害怕脱臼吗?”
“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实际操作,所以我希望有不怕脱臼的男生让我们练练手。”
“这…”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女孩很清秀,但想法太可怕,我不敢我们全班同学的性命开玩笑,于是最后的希望也吹了。
现在怎么办,全军覆没,如果灰溜溜地回去,肯定会被全班男生活埋。但我名声出奇的臭,而且智商有限,实在找不出其他方案了。
“看样子你很苦恼。”启云说。
“废话!”我没好气地说。
“朋友一场,帮你一把吧。”启云继续说,“我认识一个酒管系的女生,或许她可以跟我们联谊。”
“送佛送到西,你名声好,帮我去谈一下,可好?”我几近哀求。
“别傻了,我名声未必见得比你好,3012室早黑透了。”
“那我见了也白见啊。”
“最起码还有希望。”他白了我一眼。
他说得不无道理,可以去试试运气。
启云也算义气,帮我订好地点又约好时间,这样我就不必像痴情种一样等在别人教室门口。
我们约在校园的咖啡厅里,时间是晚上七点。
“联谊没问题,但你得有详细规划。”见面后,她开门见山地说。
“这个没问题,我们可以现在商量。”
看来对方很给启云面子,一开始就已决定,剩下的只是细节问题。
大概聊了一个小时,各种细节都挺顺利,剩下的只有经费问题。
“我约莫估计,每人拿出300左右就足够了。”我说。
“每人?”她眉头皱了皱。
“有问题吗?”
“当然!”她说,“你们找我们联谊,为什么还要我们出钱。”
“啥?”我很惊讶,“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当然没有!经费全部你们出,而且活动的工作事项全部由男生负责,我们女生只负责玩。”
“你今天应该没疯吧?”
“废话!”她高傲地说,“你不同意我也无所谓。”
“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我脸色沉了下来。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们,不是我有求于你们。”她声音变大了。
“太过分了,联谊又不是谈判,还讲那么多条件。”我脸色更加难看。
“联谊就是谈判,我们系女生可金贵着呢。”她语气很平淡。
“你们酒管女生的梦想是成为康乐部坐台?”我终于按耐不住脾气。
“你有种再说一遍?”她站了起来瞪着我,“要不是周启云求我,我才懒的跟你这扑倒女生的人渣讲话。”
“我扑倒女生是意外,你们将来呢?为了钱而自愿!”我也站起身。
“你…”她指着我,手指在颤抖。
“老板,买单!”我重重地将一百元拍在桌上,连找零都不要,转身就走。
我为这事足足气了三天三夜,但冷静后又仔细一想,觉得自己说话太缺德了。
她无非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多点包容或许还可以再谈一谈。
我想我当时生气的原因并不是钱,而是她最后一句话,“你扑倒了人家女生”,这句话简直是烙印刻在我灵魂上,一辈子无法抹消。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反正四个系全灭,只能寻求下一家了。
我向启云道歉,毕竟人家帮我,我却搞砸了。
“你把人家女生当成坐台的。”他垮着脸。
“这事…莫非传开了?”我小心地问。
“现在完了,不但是你,我们整个机械系都黑了。”他摇摇头,“没辙了,你就准备受死吧。”
“胡说,我精明能干,英俊潇洒,又敢于冲破常规,只要我在广播上一喊,不知有多少女生抢着跟我们联谊。只是我这个人比较厚道,不喜欢伤人家女生的心而已。”
“别嘴硬了,我帮你联系下中文系的。”他拍拍我肩膀。
“中…中文系。”我惊讶地张嘴,“甩我一耳光的女孩不就是中文系的吗!”
“别担心,一个系好几个班,她未必会去,而且负责人也不是她。”他说,“这次联系好,你别再一个人孤军奋战了,带上香烟前辈。”
“他去能干嘛?发神经吗?”
“人家是中文系,或许就爱好他这种神经病。”
启云说得有那么点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不过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只能硬上了,我只求别碰到叶宇双,不然我的左脸颊估计也得挨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