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影迷迷糊糊之中,仿佛感觉到沈玉泓坐在他身旁,关切地望着他,眼里不知包含了多少情感,眼泪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叶疏影想要说话,叫她不要担心不要哭,可是喉咙里干巴巴的就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想要睁开眼看得更真切些,眼皮子却也不听使唤。
他挣扎了片刻,却只是觉得好累,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里听见些细细的声响,想要睁开眼睛,还是做不到。只是已经有了意识,那些声响也能大略听得清楚。
“淑华,他还没有醒?”这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爹,还没有。他……会不会醒不过来了?”这是个女子的声音,语音之中有些关切之意。
男子说道:“这个你不必太过担心,他体内虽有余毒未清,但暂时无碍性命,醒过来是迟早的事。你好好照顾他,他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剑法很好,相貌堂堂,至于杨铭,你还是不要惦记了。”
女子忙说道:“爹,你说什么呢?”
男子说道:“你的那点心思我和你娘早就看穿了,如今林家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他与林家小姐已经没有瓜葛……”
女子娇嗔道:“爹,你……你快回去休息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
似乎女子把男子推了出去,送走了。
叶疏影耳边安静了,他又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
不知又过了多久,叶疏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似乎被一双温润柔软的手握住,脑海中不禁想起沈玉泓娇滴滴的倩影来,口中唤道:“泓儿……”
那双温润的手却忽然松开了,只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叶公子,你醒了……”
叶疏影心念一动,便转醒过来,睁开双目,只见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旁边立着一个黄衫女子。
这女子面色绯红,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沈玉泓,而是起云派的李淑华。
叶疏影隐隐想起之前听见的对话,对话中的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似乎是一对父女在说话,但刚刚那个女子的声音和李淑华的好像,心想:“我是在做梦吗?我怎么能梦到她?”他立即坐了起来,谁知这猛然一动,立即触动右侧胸口处的伤口,剧痛顿时弥漫全身。
李淑华见他表情有些痛苦,关切地说道:“你身上的毒还未完全解去,伤也还没好,还是躺下吧,不要乱动。”
叶疏影仍是坐了起来,回想着自己在木山岛的时候中了毒,虽然因为林之远出面保住性命,但离开木山岛之前已经全身乏力,有些神志不清,在即将走到木山岛的码头时,竟然被人偷袭从背后刺了一剑,穿透胸膛……
他按着右侧胸口,问道:“这是哪里?”
李淑华说道:“这是在起云峰上。我们攻进木山岛后,发现你受了重伤昏倒在树林里,就将你带回来了。我听说是你杀了‘木山二老’替我外公一家报了仇,对吗?”
叶疏影凄然一笑,说道:“人是我杀的没错,但他们都不是凶手。”
李淑华忙问:“你说什么?凶手不是他们吗?”
叶疏影想了想,只觉这件事说来话长,牵涉甚广,还是不说的好,便对李淑华说道:“我是说凶手不只是他们二人。”
李淑华说道:“那他们也是主谋。多谢你替我外公一家报了血仇,还有,多谢你替我找回了这只簪子。”说着摸了摸头上的梅花簪子,抿嘴而笑。
叶疏影随便说了句:“不必谢我。”不再与她解释,习惯性地往床头去摸剑,却发现他的剑并不在床头,再摸胸襟,连名剑帖也不知去向了,便说道:“我的剑……”
李淑华说道:“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的剑并不在身边。”看到叶疏影似乎有些失落,又说道:“你不必难过,说不定还能找回来。”
叶疏影心想宝剑可能是被偷袭他的人拿走了,心里惦记着沈玉泓的安危,急于去找庄闲,下床穿上靴子,拱手说道:“多谢相救,大恩我来日再报,告辞了。”
李淑华连忙挡在前路,说道:“等等,你伤得很重,在此修养几日再走不迟。”
叶疏影说道:“不必,这些伤对于我算不了什么。”
李淑华说道:“你是不是要去见沈姑娘?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找人去通知她,她若愿意来,便来这里照顾你,岂不好?”
叶疏影有些意外,李淑华前两天还口口声声称沈玉泓为“妖女”,如今怎么客气地称她“沈姑娘”,还愿意让她来起云峰?便问道:“你不通知辰儿来看我,反而要让泓儿来照顾我?”
李淑华面色微红,将脸侧向一边,说道:“毕竟她是花溪谷的人,说不定能解你身上的毒。辰儿妹妹……只怕来不了,她和谢家公子订了亲。”
叶疏影道:“那你不恨泓儿了?”
李淑华面色微沉,立即说道:“我当然……”说着又顿了一顿,面色微和,接着说:“当然不能将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冤有头,债有主,她的出现只是凑巧,何况人死不能复生,我恨她又有何用?但是要我将她当做朋友,我也做不到。”
叶疏影宽心一笑,若沈玉泓知道李淑华不再恨她,一定会很开心的。但他还是坚持要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要自己去找她和另一位朋友。”
李淑华忙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不如明天再走?沈姑娘若是担心你,必然也会去找你,说不定明天她就打听到这儿了,倘若现在你走了,明日她却来了,那岂不是……”
叶疏影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答应留下,说道:“好,那我就明天再走。多谢收留。”
李淑华笑道:“不必客气。”便退出了叶疏影的厢房。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她言中,次日早晨,沈玉泓果然来到起云峰。
“叶大哥,你果真在这里!”
李淑华将她带到叶疏影的厢房中的时候,叶疏影正打算离开,见了沈玉泓犹如在梦中一般,激动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说道:“泓儿,你醒过来真是太好了!那天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他们虽然只分别了短短几日,但这几日之中,叶疏影到木山岛寻仇险死还生,昏迷之中还牵挂着沈玉泓;沈玉泓因为情绪过度悲伤险些长眠不起,醒来之后就从庄闲口中得知叶疏影到南巢帮总舵冒险,在来到这里见到叶疏影之前,心里不知有多少焦急与担忧。如今再相聚,多少辛酸只化作甜蜜,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片刻之后,沈玉泓见李淑华还在旁边瞧着,连忙将叶疏影推开,红着脸,关切地说道:“我听说你又受伤了,还中了毒。”
叶疏影道:“不碍事,我正打算去找你呢。对了,庄闲呢?”
沈玉泓说道:“庄师兄将我送到山下就走了。”
说起庄闲,叶疏影又一阵激动,只怕他又拿别人开玩笑,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庄闲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沈玉泓摇了摇头,说道:“你为什么这么问?”说这话时,不由得想起庄闲告诉过她,她脐上的药是叶疏影放的,脸色越发地红了。
叶疏影见她神态扭捏,越发地怀疑起来,说道:“莫不是他真的……又开玩笑……”
这时一旁的李淑华轻咳了一声,说道:“既然沈姑娘来了,叶公子就安心地在此住下养伤吧。沈姑娘,叶公子替我外公一家报了大仇,是我的恩人,有劳你照顾他了。”
沈玉泓笑着对她说道:“你放心,我自会好好照顾叶大哥的。”
李淑华说道:“那就好。我去给你准备一间厢房。”说完便离开了。
叶疏影将房门关上,便要去抱沈玉泓,沈玉泓却将他推开,说道:“我先看看你中了什么毒,坐下。”
叶疏影只好听她的话乖乖坐下,凭她把脉。
片刻后,沈玉泓说道:“并不是什么难解的毒,我去给你配解药。你这次的伤也不轻,好好歇息吧,我去去就来。”说着就要起身去配药。
叶疏影却握住她的手,说道:“泓儿,不忙配药,陪我坐一会儿。”
沈玉泓见他眼里尽是温情,不忍拒绝,便坐着不忙起身,柔声说道:“叶大哥,对不起,我知道我之前的做法是很自私的,我不该妄起轻生的念头,既然事情发生了就要想办法去弥补,而不是逃避。”
叶疏影笑着用指头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可不要再吓我了,万一我真的以为你醒不来,我也不想活了,拔剑自刎了怎么办?”
沈玉泓连忙说道:“呸,不要胡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好好地活着。”
叶疏影笑嘻嘻地说道:“你若一直陪着我,我便好好活着。”说话间望着她的双眸,眼中尽是柔情。
沈玉泓红着脸挣脱叶疏影的手,说道:“我去配药了。”起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