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泓休息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小半个时辰。
叶疏影在屋子外陪猴子玩耍了小半个时辰,朱墨终于不再将他当做陌生人。
沈玉泓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的时候,叶疏影才将朱墨置于一旁,笑着对她说道:“沈姑娘,你醒了?”
沈玉泓看见他,却有些意外,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叶疏影一愣。难道她认为他应该在她睡着的时候悄悄走了?他说道:“我若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懒龙大哥已经走了,我在等姑娘醒来。”
沈玉泓温婉地说道:“你其实用不着等我,这里荒无人烟,不会有人来害我,也没有猛兽出没,我不会有危险的。好了,现在我已经醒过来,你可以放心地走了。”
叶疏影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说道:“我还没有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怎能就这么走了?”
沈玉泓莞尔一笑,说道:“你先前说了我爱听的话,我很开心,所以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
叶疏影听了一头雾水,诧异地说道:“这也算?但是我好像并没有说什么讨你欢心的话啊……何况纵然说了,也不能算是报答了姑娘的恩情。”
沈玉泓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你不欠我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叶疏影道:“在下叶疏影,姑娘的再造之恩怎能不报答?如果姑娘执意这么想,那就当我是一个朋友,姑娘有什么事情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沈玉泓想了想,说道:“那你就陪我去找一个人,还有一件东西,你可愿意?”
叶疏影道:“当然,不知姑娘想要找谁?”
沈玉泓道:“我要找的人叫杨铭,他住在湖城澹月山庄。”
叶疏影有些意外,随后不禁笑了。
沈玉泓忙问道:“怎么,你认识他吗?”
叶疏影笑道:“何止认识,而且不久前刚见过。只是真的很不巧,他在姑娘回来之前就走了。”
沈玉泓激动地说道:“你是说他不久前来过这里?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叶疏影说道:“他曾路过这里,他说有要事要去宜昌一趟。我想他办完事很快会回到湖城,所以我们还是去湖城澹月山庄找他好了。不知沈姑娘要找的那件东西是什么?”
沈玉泓道:“是雪封剑。”
叶疏影又是一阵意外,道:“雪封剑?这恐怕有些难度。在下冒昧问一句,姑娘为何要找雪封剑?”
沈玉泓道:“我只有找到雪封剑的下落,才能知道害死我父母的仇人是谁。”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是一副温婉柔弱的样子,并不像跟什么人有深仇大恨,只是眼里多了少许忧愁。
叶疏影却又吃了一惊,道:“雪封剑,你父母?沈姑娘,莫非你是十年前的雪封剑主沈君山沈先生的后人?”
沈玉泓抬眼望着远方的天空,微风拂起她的秀发,让人觉得她孤独而忧伤。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说道:“先父昔年确实是雪封剑主。可惜十年前除了母亲和我以外,我一家老小竟全因雪封剑而遭人杀害。”
叶疏影已经明白他为何要找杨铭,因为她的母亲沈夫人是澹月山庄庄主杨健的妹妹,杨健是她的亲娘舅,杨铭是她的表哥。
如果他能帮她找出仇人是谁,她就可以在舅舅和表哥的帮助下报仇。
叶疏影说道:“只是世事多变,现在雪封剑未必还在当年行凶夺剑之人手中。”
沈玉泓道:“那至少可以通过雪封剑找到线索的。”
顺藤摸瓜,只要瓜藤不断,当然可以找到最初夺剑杀人的那个人。
叶疏影道:“我只知道,雪封剑前几日刚被凤来阁的大盗东方闵从湖城的天罗山庄盗了出来,交到了七星教的雨姬手中。”
沈玉泓听到这个重要信息,却并没有露出惊喜的神色,只是浅笑着很温和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叶疏影笑道:“谢什么,若这样也要谢我,那我岂不是要谢你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
沈玉泓抿嘴而笑,说道:“那我们去湖城吧,去找我铭表哥和舅舅。”
叶疏影点头道:“好。”
她的铭表哥现在正在宜昌一个小闹市旁的一条小胡同里。
夕阳已将西沉,闹市里的热闹早已散了。
杨铭携着龙吟剑,沿着小胡同一直往前走,走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前,忽然就停了下来,抬手在破旧的门板上叩了三下。
门“吱呶”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高挑英武的男子,虽然只是普通人家的打扮,却别有一股英气。
在看见杨铭的时候,这男子的眼里闪着一丝惊愕与慌乱,连忙将杨铭让进了小屋,关闭屋门。
这屋子小而简陋,只有一张三尺宽的床和一张二尺见方的旧桌子加上一条硬板凳,床和桌子紧紧挨着,桌子又和墙壁紧紧贴着,桌子上方有一个很小的窗户。
屋子里有些昏暗,杨铭在桌旁坐下,这男子就“普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说道:“少庄主,属下该死……”
杨铭抬手将他的肘托着,道:“罪不至死,起来说话。”
那男子道:“多谢少庄主。”说着缓缓起身,低着头垂手立在杨铭面前。
杨铭道:“挺直你的腰,抬起你的头,我来找的是我的左膀右臂,不是一个低眉顺眼的下人。岳明秋,你的剑呢?”
他说话时语气相当平和,却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这位名叫岳明秋的男子立即从床头的席子下方取出了他的佩剑,然后挺直腰板重新昂首站在杨铭面前,目光锐利,直视前方。他本来就身材高大英勇不凡,这时已恢复那种威武异常的气质,与刚刚开门之时已有天壤之别。
杨铭满意一笑,道:“很好。现在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岳明秋的目光忽然又暗了下去,虽然身体保持不动,却已失去了那副英武的气质。他的眼不敢看向杨铭,全无底气地说道:“属下……属下什么都不能说。少庄主,请你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的命是少庄主给的,等这件事过去,属下立即回去给少庄主卖命。”
杨铭忽然站起身,有些愠怒,说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何必来此一趟?岳明秋,你知道我来此是为了什么?”
岳明秋右手紧握,膝盖有些不听使唤,又要跪下去,杨铭精光逼人的虎目往他身上一瞪,他便稳稳挺立,瞬间又恢复了那副英勇的模样,说道:“少庄主,属下答应过别人,绝不将此事对第三个人说。所以,请少庄主见谅。而且,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属下不能回到湖城,不过属下可以在湖城附近随时候命。”
杨铭是一个愿意听别人的苦衷的人,只要说实情,把话说明白,不管多么不可理喻的苦衷他都愿意接受。但是,若是不明不白地就想让他成全一个人一件事,就算跪破膝盖磕破头也绝不可能。
岳明秋显然知道这一点。既然他答应了别人,杨铭当然不会让他失信于人。
杨铭靠近岳明秋,抬起右手拍了拍他的左肩,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不可以说,却可以写。”
岳明秋脸上露出豁然的笑意,抬起右手握住了杨铭的胳膊,食指已经开始在杨铭的肩头移动。
杨铭很快就从他的指下读出了一个字。就在此时,他忽然甩开岳明秋的手,剑已出鞘,向岳明秋身后挥去,紧接着剑就脱手而去破门飞出。
岳明秋猛然回身,只见两枚毒针已被杨铭的剑格挡开而钉在墙上,破木门之外,一个人的胸口被龙吟剑贯穿,从对面的屋顶上跌落下来。
杨铭也已夺门而出,迅速地向四周扫视一遍,确定已无可疑之人,才拔出龙吟剑,在那具死尸上抹净血迹,收剑回鞘,快步回到小屋中,说道:“跟我走。”
可是岳明秋却站着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他的眼珠子已成死鱼眼。
杨铭的脸色已变,叫道:“岳明秋,你……”
他抬起右手,在岳明秋的肩前轻轻一触,只用了一丝极小的力气,岳明秋便向后倒了下去,露出背后那口很小的窗。
就在岳明秋猛然回身,而杨铭已经夺门而出的时候,一根细小的针从那口很小的窗飞了进来,叮入了他的后脑。
杨铭快速退出小屋,跃上屋顶,只见小胡同和附近的街道上只有几个往来的行人,并不见有可疑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