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珍在家里插花。
她把一束花从花篮里拔出来,再一支一支重新插进去。插一会儿,端详一会儿。一支满天星她拿不定主意点缀在哪里,就挨个位置试。终于,一篮花插好了,她把花篮安放在桌子上,把一本名为《插花艺术》的书收拾起来。然后,趴在窗上,向外望去。
小区的外面,有一家花店。花店的招牌高高地挂着。每次经过花店,她总忍不住往里张望。她想,说不准,哪一天我也开一家自己的花店,那样的话就可以天天和鲜花打交道了。这种想法很快又被否定。她想,连最重要的工作都弄丢了,还开什么花店!
这样想着,心又热辣辣地痛。不想了,看电视吧。
电话铃这时候响了。徐丽珍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接电话。现在她接电话总是很及时。电话接通的时候还有点气喘吁吁。
陈铭浩在电话里说:“你打扮一下,今晚有个宴会,六点钟,你在望海大酒店等我。”
徐丽珍干脆地回答:“好!”
电话另一端,陈铭浩满意地放下话筒。
五点五十的时候,徐丽珍已经等在望海酒店大厅里了。六点多钟,陈铭浩急匆匆地赶来,他说:“有点事,耽误了!”他一边拥住徐丽珍往里走,一边端详她,问:“化妆了?”
徐丽珍羞赧地一笑:“好看吗?”
徐丽珍很少化妆,通常都是素面朝天。家里的化妆品多是陈铭浩的朋友送的。今天,徐丽珍面对五颜六色的化妆盒,把各种色彩往脸上涂抹了一遍,对着镜子端详半天,又洗去,重新化了一个淡妆。
陈铭浩回答:“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
徐丽珍笑了,放下心来,跟着陈铭浩走进一个大包间。
包间里已经坐了很多人。今天好像是家庭宴会,每个男人身边,都坐着一位女人。
陈铭浩打哈哈:“抱歉!来晚了!”
众人回答:“不晚不晚,陈总能来,蓬荜生辉啊!”
徐丽珍在陈铭浩身边坐下,对着众人巧笑倩兮。应酬的事,虽然她还是不喜欢,可现在已经适应,可以从容自如了。
晚宴很丰盛。大家边吃,边喝,边聊,说说工作中的事,生活中的事,骂骂停车场乱收费的事,不时地夹带着一两个带颜色的笑话。席间觥筹交错,气氛很是热烈。
徐丽珍慢慢地吃,微笑地听着,不时地插上一两句。有时她把桌上的某道菜转向某个女人,对她说:“尝尝这个,味道不错。”她的得体,让陈铭浩很是满意。
徐丽珍注意到桌上的一对男女。男人不时地为女人夹菜,女人也为男人夹菜。女人把一只大虾剥好,直接送进男人嘴里。男人张大嘴巴接住,大口嚼着,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他们的旁若无人,让徐丽珍既惊讶,又羡慕。她由衷地对他们说:“你们真恩受!”男人和女人听了这话,相视一笑,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
徐丽珍又问:“你们结婚很多年了吧。”
两人又是一笑,低头吃菜。
桌上的其他人,彼此忙着敬酒,说笑,对于这两个人的卿卿我我,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陈铭浩给徐丽珍夹菜,轻声说:“吃菜,别老盯着人家。”
徐丽珍低下头去。
这时候,那个男人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朝身边的女人睐睐眼睛。女人不悦地侧转身。男人则转向另一侧,接通了电话。
男人对着电话说:“在吃饭呢……哪有……还有谁?对了,陈总也在这里?不相信?好好,我让陈总跟你说话。”
男人把手机递给陈铭浩,捂住话筒,小声说:“我老婆的电话。”
陈铭浩接过手机:“嫂子啊,我是铭浩,你放心,老周要是在外找女人,我就不答应!什么?我也信不过,哈哈,让我老婆跟你说话……”
陈铭浩把手机让给徐丽珍。徐丽珍疑惑地接过电话。她看见陈铭浩在朝自己眨眼睛。
大家都在看着徐丽珍。
徐丽珍对着电话有些支吾:“啊,我是丽珍,你见过我?在上次的酒会上,哦,我想起来了,周,周老板……他……你放心好了……他不会喝多了……”
对方挂了电话,丽珍将手机还给周老板。
周老板颌首,连说“谢谢”,又自嘲似地说:“唉,女人真麻烦!”
丽珍看看周老板身边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跟没事人一样,举举酒杯,对丽珍说:“陈太太,我敬你一杯。”
徐丽珍没有端起杯子,她有些生硬地说:“我不会喝酒。”
女人还是不甘心,说:“不喝酒,喝果汁也行。”
一桌子人都在看着两个女人。
徐丽珍不抬头地吃菜,说:“果汁也不能喝多了。”
女人的微笑凝固在脸上,手擎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陈铭浩急忙站起来,说:“来,我替丽珍喝了,我敬你!”陈铭浩仰起脖,将杯子里的酒干掉。
酒桌上的气氛有片刻的凝固。
陈铭浩讲了一个笑话,气氛马上又活跃起来了。
宴会结束了,陈铭浩开车回家,徐丽珍坐在副驾的位置。
车窗外,五彩的霓虹闪烁着。这个世界真热闹啊!为什么自己处于热闹之中,总是感到孤单呢?
徐丽珍沉默着。她知道陈铭浩会说话的。
陈铭浩果然开了口:“丽珍,今天,你又不给我长脸。”
徐丽珍不服气地:“我又没有说错什么?”
“那女人敬你酒,你为什么不喝?”
徐丽珍偏偏头:“我不喜欢!以后,你也少跟这些人在一起。”
陈铭浩叹气:“人在江湖,什么样的朋友都要交。这次的银行贷款,幸亏老周从中帮忙。你不知道我为了搞定他,费了多大的劲!你倒好,几句话就给得罪了。唉!真不能带你出来。”
徐丽珍把头转向车窗外,她想:今天的晚饭,又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