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丛盛元就等在陈铭浩办公室外面。
陈铭浩的办公室,早已被人打扫过,门打开了,热茶也泡好。丛盛元把一份策划书放在陈铭浩的桌子上,自己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慢慢踱着步。
他知道陈铭浩今天会来得早。
昨天,他们开了半天会,主要是针对公司销售方案的。市政府刚刚出台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各家房地产公司都在闻风而动。谁动得早,动得快,谁就会得益最多。作为商业巨子陈铭浩,对经商有着天生的敏感和洞察力,这种机会,他会比任何人都稳抓稳打。开完会,丛盛元很快制定与整理出这套策划方案。
果不然,很快,陈铭浩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丛盛元微笑着迎上去,然后,跟在他的后面,走进办公室。
陈铭浩进办公室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徐丽娟来一趟。”
丛盛元吃了一惊。他看了看陈铭浩,陈铭浩脸上是不容置疑的表情。丛盛元也不多问,用陈铭浩办公室的座机,给工地负责人打了电话。
而后,两人坐下来,研究策划书。
策划书虽然经过周密考虑,可还有很多疏漏的地方。陈铭浩又提出很多质疑和建议,丛盛元一边听,一边连连称好。
正讨论得起劲,有人敲门。
敲门声很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
两人都没有抬头,而是拿着铅笔,继续在策划书上指指点点。
敲门声又响,声音大了些。
丛盛元心里有些恼: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他抬起头,正想发作,忽然看见办公室半掩的门后面,徐丽娟站在那里。陈铭浩也同时看见了她,放下手里的铅笔,直了直腰,说:“进来!”
徐丽娟走进来,神情很是局促,她身后的地毯上,立即留下两趟泥脚印。
徐丽娟看看丛盛元,问:“丛总,您找我?”
丛盛元看着陈铭浩。陈铭浩指指沙发,对徐丽娟说:“坐吧。”
徐丽娟看了一眼沙发,没坐,双手缠绞着,很是不安地站着。
陈铭浩往椅子后背一靠,说:“我听说,你有个妹妹,是英语老师?”
一提起妹妹,陈丽娟不自觉地直直腰:“是啊!我妹妹是英语老师。”
“是这样,我的小外甥女畅畅,英语学得不怎么样,能不能让你妹妹帮忙补习一下?”
徐丽娟松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这事啊!行,没问题,今天我就跟我妹妹说说。”
陈铭浩也笑了:“你倒是很痛快!先问问你妹妹再说。”
徐丽珍并没有一下子应允下来。
那天,徐丽珍正在上课。下课铃刚响,就有人推开教室的门说:“徐老师,你家里有急事找,正在校门外等着。”
徐丽珍吓了一跳,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急事,竟跑到学校里来了。她连书本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往校门外跑。远远地,看见姐姐在校门口,正不耐烦地走过来走过去。
徐丽珍气喘吁吁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出什么事了?”
徐丽娟每次见到妹妹,总像见到一件大宝贝,她满脸笑意地说:“丽珍,你可出来了!是这么回事,我们公司的老总,就是那天你在工地上见到的那位,想请你给他的外甥女补习英语。”
徐丽珍摸着“扑扑扑”直跳的胸口,不满意地说:“这事啊!”又摇头,果断地说:“不行!学校有规定,老师不准开补习班,再说,我工作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徐丽娟急了:“这哪是开补习班!这是帮忙,帮忙!好妹妹,你权当是帮我好了,我在公司干了五年临时工了,你跟他们家搞好关系了,说不准,陈总一高兴,就把我转正式的了,算姐求你了。”说着,她恳求地拉起妹妹的手。
徐丽珍无话可说了。她低下头,看看姐姐的手。姐姐的手,关节粗大,皮肤粗糙,虽然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可俩人看起来似乎相差十多岁。她还记得姐姐小的时候,两只眼睛水灵灵的,一副人见人爱的模样,大家都说姐姐比自己漂亮。可现在呢?俩人简直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而自己今天的一切,无不得益于姐姐。在她们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体弱多病,姐姐早早地辍学,打工赚钱,用她稚嫩的肩膀,担当起养家的责任。要不是因为要供自己上学,这么多年,姐姐怎么会跟个男人婆似的,成天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地干呢!
见妹妹不说话,徐丽娟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回去跟陈总说说。”
徐丽珍只好点头:“好吧。”
许多年后,徐丽珍又想起这一幕,想起当年她说的这两个字:“好吧。”
如果当时她没有答应姐姐呢?她人生的路,是不是可以重新改写。其实她是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帮助和报答姐姐的。可人生没有回头路。也许,人生就是由一个个偶然组成的吧。
见妹妹答应了,徐丽娟喜上眉头,她拍拍妹妹的肩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目的已达到,徐丽娟也不多停留,她还得赶回工地干活,临走时没忘了撂下一句:“丽珍,咱家里真没白供养你!”
徐丽珍笑了。这话姐姐经常说。徐丽珍也从不以为忤,她根本就是姐姐供养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