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寒等人没有想到,进入秘藏映入眼帘的是这种景象。他们置身于一片苍郁翠绿之中,芳草古树掩映着周遭的亭台轩榭。毫无疑问,这是一座典型的离光帝国营造法式的园林建筑。
阳光清透,池塘空明。一座水晶门,隔绝了阴阳造化。外界的黑夜与此刻的明媚,鲜明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紫灵王捡拾一片落花,轻揉慢捻于指尖,渗出晶莹的汁露,他放在鼻下浅嗅,浓烈的香气让人迷醉。
“这不是幻境,鲛人族对于虚妄非常敏感,我们本来就是梦的吟唱者,基本上可以排除这座秘藏是幻府的可能性”。紫灵王非常自信,洞察虚幻,朦胧真实,本来就是鲛人的天赋。
“这座园林布局精妙,造园者将人造的痕迹化作天地的鬼斧神工。自然气息没有一丝顿瑟,不高傲,不崇高,不媚俗,不淫巧”。傲绝崖感叹道,虽为人做,宛若天开。这种和谐统一的奥妙,没有大智慧,大气度是不可完成的。
“真实的飘渺,虚诞的法则”。
折瑜上师清冷的声音让紫灵王心生疑窦,他相信再高深的幻境在他面前都会露出破绽,这冰冷的婆娘是什么意思?
奕寒微微一笑,他指着茂盛的树木又看着水中的游鱼,徐徐说道:“折瑜上师说的不错,看来我们进入了真与幻的节点。你们没有发现吗?这微风中的树叶,和游动的池鱼没有半点声响。越是不经意的破绽,越能蒙蔽自信的人。生气盎然的环境,却有死一样的寂静”。
“你们延展自己的魂念,探查这园林之外的世界。东方是无尽的汪洋,西方是高耸的山脉。萧虚若曾经说,‘园林之极境,以小中见大为最。正如微言大义,寸尺量天。西窗含尽千峰雪,东门漂泊万里船。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离光帝国的飘逸与风流,由此可窥得一斑。东滨之地虽然在沧澜大陆不名不显,却能孕育出惊采绝艳的萧虚若,袖手遮天的苏袖遮。这座园林应该就是虚若园林,沧澜全才萧虚若所建造的”。
众人咋舌,萧虚若,最接近传奇的存在。就东滨而言,两百年看苏袖遮,三千年属于萧虚若。这座秘藏真的属于大才大德的先贤萧虚若吗?
燕云火有些疑惑,此景虽然优美,但是有什么值得探寻的呢。就以萧虚若的为人,不大可能刁难后来者。临行之前,圣城长老的凝重警告又有什么意义。
“三道水晶门,对应不同的考验吗?因为我们年轻,所以难度最低?”水沫儿问道。
“高明的肆虐,都是在风平浪静中孕育的。不觉的凶险,往往在五彩斑斓下裹挟。狰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温柔的杀机,美丽的陷阱”。高阳沉声道。
高阳是个沉默寡言的壮汉,火灵族与生俱来的热烈在他身上没有体现。肤色如铜,遒起岩石状的肌肉。成为圣城的使者,除了有天赋还要有智慧。不超过五十岁的离尘境强者,放眼整个沧澜大陆也屈指可数,虚若园林中的八位,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奕寒指尖勾画,一只翩飞的彩蝶出现在众人眼前。它抖动的翼翅反射阳光的亮斑,附扑在鲜艳的花蕊上。瞬间,花蕊合拢,要吞食这美味的生灵。彩蝶并没有坐以待毙,它鼓动如刀的风,用以撕碎伪装的华丽。花蕊残败,散落在绿茵。彩蝶飞舞到奕寒的手上,化作五颜六色的光雨。
“真实的飘渺,虚诞的法则。这片空间游离在真与幻的边缘,祸福难测,凶吉难定。萧虚若前辈给了我们一个选择,愿意做园林的花草树木,还是造园人”。
紫灵王不解,什么草木,什么造园人。以八人的修为,虚若园林纵使凶险,也难以危及生命吧。
“你们看,我用创战技幻化的彩蝶,固然一时占据了上风,结果呢?等彩蝶消耗的能量散去,这残败的碎花,又重新绽放,甚至比刚才更娇艳”。奕寒看着随风摇曳的花,它仿佛在笑,兴奋而妖冶。
“这虚若园林将我们当成了食物,就像是一口沸腾的锅,炖煮我们的力量。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无形中消耗能量,而且得不到补充,你想当食材还是庖厨的问题就明显了”。
紫灵王抬手一挥,风云酝酿着轰鸣的雷电,瞬息击打前方池塘边的亭子。亭子和周围的假山变成齑粉,又在水中的倒影里重现,亭子更精致,假山更高叠。
“这让我想起了顾林佩,他曾问手下,‘你愿意手持法典,还是承受鞭刑’。他的手下选择了前者,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这样选择”。紫灵王笑容邪魅,他取出一柄紫珊雷纹戟狠狠地戳在草地上。
“你会选择后者,不过顺序倒了,持长鞭,狠狠地抽向拿着法典的手”。水沫儿难得没有出言拆台,给出一个中肯的答案。
“萧虚若不仅是修为高绝的前贤,他在书画、建筑、音律、棋道方面的造诣更是非同凡响。可以说是离光帝国之后,最全面的大师,凝练了万古的意气。三千年前,一位君子之风的书生,怀着赤子之心吟行西大陆,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故乡,东滨之地。这座虚若园林出自他的手笔,可这秘藏就不可能是他留下的了。因为有个时间上的悖论,我们进来的三座紫水晶门,是上一个纪元的遗迹,虚若先生断然不会做鸠占鹊巢之事”。
奕寒知道小紫的心性,用目无尊长形容再好不过,放浪形骸,不喜束缚。鲛人族从来不推崇尊师重道,他们信奉强者并超越强者。
“你有答案了,对吧”。折瑜轻声道。
“离光帝国在万年前轰然倒塌,国祚八千九百年。如今沧澜大陆各国的历法不同,以各自立国之日为基准。然而,有一个历法的起点最为古老,那就是灵族月曦历。月曦元年正是沧澜纪元的开篇,至今两万零七年。诸位想一想,萧虚若、荀门、左悟川三位前辈的经历,以及三道水晶门上的文字,再加上此时此境,就有一个大致的脉络,逐渐清晰”。
“奕寒殿下的意思是,三道水晶门的后面,对应的是三位先贤布局的考验?”燕云火闪动着美眸,一脸妩媚的风情。
“左悟川前辈开创了离尘圣院,永昼龙城的老辈离尘修士认为他还活着,极有可能踏出了最后一步,入主玄虚幻城。在这一点上,奕寒兄作为离尘圣院的上师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傲绝崖看着点头微笑的奕寒,接着说:“正如上师所言,萧虚若前辈宅心仁厚,不喜杀伐,如此诡谲莫测的虚若园林就不像是简单的考验了”。
“左悟川、荀门两位前辈与萧虚若相隔一千多年的岁月,而且都是消失在秽暗沼泽,即现在的荀门走廊。与这座秘藏结合起来,因果联系就更加明朗了。”傲凌渊补充道。
紫灵王凝视着东方卷积着的乌云,拔起紫珊雷纹戟,对身边的水沫儿说道:“我感觉到那片汪洋有我们海族需要的宝物,你还真是麻烦,害怕了就呆在这里,等我回来”。紫灵王额头长出长角,犹如水晶的细鳞覆盖在手上,他挥舞着巨大的鱼尾,变成一道紫色的闪电,遁射那片无际的汪洋。
“你别跑,谁怕了!”水沫儿怒气冲冲地飞向高空,一篮一紫的光影消失,让剩下的几人很是错愕。
“我们进来之前,互相都留有魂念印记,不如分头寻找,无论怎样,都比踌躇不前要好。如果遇险,相信我们的速度也能很快的驰援”。
“那我兄弟两个就去西方的山峰,龙城就在永昼山上”。
“殿下,我与高阳就去南方,看看有什么令人惊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