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游览过赛里木湖,若拿天池与之相比的话,那就像重量级与轻量级的差别,小小的天池无论从其规模,从其景色都与赛里木湖不在一个档次上,而且这里游人蜂拥,早失去了大自然特有的平静。但既来之,则游之,为不虚此行,我们乘游艇去天池作水上观光。
来到天池边上,感到的不再是凉意,而是寒意,那些从游艇上下来的游客,十有八九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激灵一激灵的,还有些游客因不了解天池的低温,只穿了短裤,结果有如冰库里走了一趟,喷嚏连连,大叫“冻死了冻死了!”
相比较,我们算是有备而来,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高兴。
等船到湖心,那水面的寒气扑面而来,那一件西装外套已无能力御寒气于体外。我用双臂抱在胸前,把西装领子也翻了起来,但这些管什么用呢。那寒气直往毛细孔里钻,我怀疑再转几圈就会冻僵了。我们已无心观看欣赏湖光山色了,只希望游船快快靠岸,我发现那些船工还真有穿大衣的呢。天池之寒我算领教了。
据了解,天池那天的最低温度是1度,最高温度是9度,这在天池算是佳气温,对游人来说,就成了夏日里的冬天。
假如谁有机会游天池,切莫为山下的温度所迷惑,千万千万多带点衣服,天池寒冷没商量。东坡词云“高处不胜寒”,此话不虚不谬。
我去了火焰山
在中国普通老百姓头脑中,火焰山之名气恐怕要比三山五岳还要来得大,火焰山之名气是因了《西游记》而名传遐迩的,是随着孙悟空的芭蕉扇之风而扇遍神州大地的。
是的,我孩童时代就知道有座大名鼎鼎的火焰山。那儿寸草不长,火焰冲天,是妖魔鬼怪出没之地,又是唐僧去西天取经的必由之路。总之,在我儿时的印象中,火焰山是个很遥远的地方,很神秘的地方,也很可怕的地方。
儿时的我,很想去见识见识火焰山,又觉得是不可能的事。
今年夏天,我应邀去新疆讲课时,专程去了趟火焰山,也算了却了儿时的夙愿。
火焰山在新疆吐鲁番盆地中北部,在高大巍峨的博格达山下,只能算是低丘,其海拔仅500米。但常言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火焰山不高,虽无仙却有妖,自然也属名山,我去过不少名山,但去火焰山时,似乎比去其他名山更心切、激动。
吐鲁番又称“火洲”,想像中火焰山大概是火洲中的火山口。
车近火焰山,已是热浪薰人,温度超过了四十度。这时候,多么想有把孙悟空的芭蕉扇来煽一煽。但真有芭蕉扇在手,也不肯扇的,一煽雨来了,风来了,火灭了,天凉了,那去火焰山还有什么味道。去火焰山无非就是去看火焰山的真面真貌,去体验一下极端高温酷暑。
火焰山其实并无火并无焰,只是其山乃由红砂岩所构成,远远望去,山呈褚红色,如火如焰,它静静地躺在烈日下,默默无语。这是座真正意义上的寸草不长的山,似乎也不像有生命的样子。到了火焰山前,顿时会感到水的可贵,绿色的可贵,生命的可贵,在这无人烟无植物无动物的火焰山,有一种天地悠悠的沧桑感,不能不惊叹大自然那种神奇的创造力。
公路至火焰山,是一片沙漠般的开阔地,中有一碑,上书“火焰山”三个火红的大字,右上角另有“吐鲁番”三个小字。
我把湿毛巾顶在头上,匆匆奔到碑前,已最快的速度照了个相,留个永远的纪念,待回到车上,湿毛巾早干了,怀疑在烈日下暴晒几分钟,人就会烤干,至少嗓子会冒出火焰来。
火焰山不高,但很长,一直向东断续延伸到鄯善县以南。
在伯孜克里克石窟边上,近年为适应旅游需要塑了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护送唐僧去西天取经的大型塑像,专供游人拍照,只是游人寂寂,假如搬到上海附近,肯定会游人蜂拥,成为热门景点。
尽管我知道孙悟空三借芭蕉扇,大战牛魔王之类全是神话传说、小说虚构,但如果没有这些美丽诱人的传说,荒凉的火焰山岂不要大大逊色?
我在想:火焰山之出名,一则乃山之个性,山之特色,一则乃《西游记》的功劳。
吐鲁番之热
吐鲁番之热,早有耳闻。因此去吐鲁番隔夜,我特地收看了电视台的天气预报,好家伙,第二天吐鲁番最高温度将高达42度。仿佛那炙人的热浪已逼了过来。我难以想象42度高温的可怕情景,上海的极端高温大约38度,但整个夏天难得遇上一二天。印象中假如遇上38度的极端高温,那闷那热无法形容,人人像瘟鸡一般。而现在我们面临的是比极端高温还要高4度的气温,我怀疑自己是否受得了42度的烧烤,因此,诱人的吐鲁番也就被视作畏途。我建议能否先浏览天池,待吐鲁番稍稍降温些再去。
陪同我们的邵总编说:“不少外国游客就偏要拣最热的日子去吐鲁番,以感受火洲的与众不同。若温度低了再去味道就不一样了,就没味道了。”
是呀,此话不无道理。那好,闯一闯火洲,不信真烤成肉干。
车子一过天山的山口,进入到吐鲁番盆地,就渐行渐热,那吹进车窗的风都是热风。司机赶快开空调,然而不知何故空调似乎不那么管用。开着开着司机就把空调关了,说再开空调车就跑不动了。车窗复又打开,哇,简直像炼钢炉边喷出的热气热浪,酷热炙人。那风用热来形容已远远不够,确切地说是烫,这大概就是史书有载的“焚风”吧。
这种极端高温,若在上海遇上,不要说外出旅游,就是静坐家中恐怕也会大汗淋漓。但在吐鲁番,温度高是高人倒还能承受。我们顶着骄阳照样去高昌故城,去交河故城,去火焰山,去伯孜克里克石窟寺,去阿斯塔那古墓群,去坎儿井乐园等,并没有中暑,也没有虚脱。我想这可能与吐鲁番气候的干燥有关。用上海话说:热得爽气。用气象专用术语来表达:就是相对湿度较低。因而在此高温下的游人没有闷住憋住,透不过气的来的感觉,另外,吐鲁番昼夜温差大,应该也是个有利因素。白天再热,一到夜晚就渐生凉意,至少能睡个安稳觉。千万别小看了这一早一晚的凉爽,假如没有此调节,人体无论如何是受不了的。江南湿热,逢上连续几天36度以上高温,最苦的还是夜来睡不好。连热几天,不热垮也累垮。
据宾馆服务小姐告知:当地最高温度也要50度左右。后来我查了资料,夏季6至8月间,吐鲁番的气温在38度以上,地表温度一般要70度以上。据记载,在吐鲁番县城以西一处沙地上曾测得最高温度达82.3度。这个温度听上去简直吓得坏人。传说鸡蛋放沙里能烤熟,看来并非虚言。我还听说当地人把面饼糊在阳光下的岩石上,竟不比炉子上烤慢多少。不管有没有虚构与吹牛成分,我信了。
吐鲁番是东部天山中间的一个盆地,既是新疆的一个绿洲,又是新疆的一个火洲。火洲之热有利有弊,其利在适合一些喜温作物生长。因此自古以来吐鲁番成了棉花与葡萄的种植中心。一曲《吐鲁番的葡萄熟了》,使吐鲁番之名远播海内外。是的,吐鲁番是热,不仅仅热在温度上,还热在开放上——投资开放热,旅游观光热……
大坂城外遇大风
如果乘火车去新疆,当车过吐鲁番,行至大坂城附近时,凭窗远眺,能见到耸立于旷野的巨大的风车群。在内地,这些是古董,是稀罕物。这些高高矗立的风车比起唐·吉诃德与之大战的风车,不知要高大威武多少倍。据说大坂城那儿正好是天山的一个豁口,这儿成了风口,成了风道,于是常常刮大风,小则七八级,大则十二级,因而风力成了当地最廉价而又最取之不尽的能源,风力发电也就成了地方一绝。
记得那天我们去吐鲁番时气温高达42度,回来的途中,车内开着空调还热哄热哄。戈壁滩上的公路已惯于寂寞,默默地恭迎着放胆疾驶的车子。我们的小车自然也开足马力。风渐刮渐大,只听得车玻璃窗上似有密集的子弹射击声。那些乱石滩上生命力最顽强的红柳也被刮得几乎贴到地面,那些骆驼刺也似乎在风中呻吟……
突然,车子一颠,一阵痉挛,车头一歪,向路边冲去,幸好司机张师付眼明手快,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了路边。
看样子车胎爆了。张师傅准备下车换车胎,但车门竟被风刮得打不开,张师傅用力一推,总算推开了车门,谁知那肆虐的大风在张师傅身体刚挤出车门的一刹那,就狠劲把那车门“嘭”一声关上了,张师傅的手指被轧在了车门里,鲜血直流。车上我年纪最轻,我不帮忙谁帮忙,我顾不得细想,连忙下车,但我接受了张师傅的教训,用肩膀顶住车门,死命顶开车门钻了出来,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大坂城的大风,我刚出车门,脚跟还未站稳,一阵蛮力无比的大风就一下把我推出好几米远,跟踉跄跄摔倒的我,像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又像喝醉了酒,脚下轻飘飘地站立不稳。我只好躬着身,艰难地靠近车子。我穿的短袖衬衫被吹得飞扬起来,如果手向上一伸,怀疑那衣服会被风剥掠而去,大概这天山风口的戈壁滩上,刮大风太家常便饭,长年累月早把那些泥土刮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那些裸露于地面的嶙峋乱石与大大小小的卵石,还有那些可怜虫似的小石子。在大风的游戏中,那些小石子如一发发子弹窜来窜去,出了车子的我与司机自然成了活靶子,那飞射而来的小石子打在身上生痛生痛,简直怀疑会不会嵌进肉里。
换车胎本不算是个多累人,多技术的活儿,但在如此大风中换胎倒也不失为一种考验,首先人不扶住车身借一把力,随时可能被刮倒,更不要说换车胎,幸好张师傅身强力壮,又有经验,经过一阵折腾,总算大功告成。
等我们上车时,谁也数不清身上到底被几十、几百粒小石子击中过,但我们都很快慰。司机欣慰的是这爆车胎有惊无险,实乃不幸之中大幸,要是在盘山公路上发生爆胎,那后果不堪设想。我欣慰的是我在十二级大风中没有被刮跑,还协助师傅成功换胎,难得,难得。
一曲《大坂城的姑娘》把大坂城唱得名传遐迩,以致不少外地游客到了新疆都想看一看瞧一瞧美丽的大坂城姑娘。我们也不能免俗,但我们无缘见到传唱中的那些姑娘,唯一庆幸的是大坂城补偿性地惠赐了我们一场十二级台风,使我多了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生活体验——所谓与风搏斗,其乐无穷。
神奇的坎儿井
坎儿井是有相当知名度的,我未到新疆之前,早就听说过,但仅仅是听说而已。
第一次见到坎儿井是在去吐鲁番的途中,开始,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乱石滩,偶尔有一丛丛的骆驼刺挣扎出些许生命的绿意。突然,在荒无人烟的野地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环形土堆,隔数十米一个,排列有致,在旷野中自成一景。此为何物?我苦苦猜测不得其解。
谁料,这就是久闻其名,未见其实的坎儿井,我兴趣顿生。再仔细观察,果然呈井状,像一只只眼睛,镶嵌在这不毛之地,见征着这里的沧桑兴衰,也像一串串珍珠似的,点缀着戈壁大地。真正了解坎儿井是参观了吐鲁番市亚尔乡的坎儿井乐园后。那天,我们饶有兴味地到井下实地看了看,那感觉仿佛是来到地道战现场,一个庞大的地下世界,长的要十几公里呢。
中国有句老话谓“眼见为实”,亲历亲见坎儿井后,我才知道此井非那井,坎儿井与我们江南水乡的水井是有这别的。地理知识告诉我们:从天山的博格达峰山脚到吐鲁番盆地中心的艾丁湖,直线距离大约50至70公里,但落差竟达1050米。坎儿井正是利用了吐鲁番盆地特殊的地质,地貌与水文条件,因地制宜顺冲积扇的地面坡降开凿的一种井。即在地下挖暗渠,让上游之地下潜流通向明渠,再汇到蓄水池中。而旷野里的那一个个井眼乃是竖井,竖井是凿井的出入通道,起定向、出土和通风等等作用。
读者也许有所了解,吐鲁番极端高温要近五十度,多年平均降雨量只16.6毫米,而蒸发量远远超过降雨量不知多少倍。如果像江南一样用明渠引水灌溉,在烈日暴晒下的快速蒸发是可想而知的,用暗渠输水不失为一种智慧的选择。
新疆的坎儿井是主要分布在吐鲁番盆地与哈密盆地,光吐鲁番就有一千多条坎儿井,暗渠总长度约5000公里,成了当地农业、牧业赖以生存、发展、难以替代的水利工程,形成一种特殊景观。
据现有资料看,坎儿井的出现与古代中原的井渠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大部分学者认为新疆的坎儿井源于汉代陕西洛河龙首渠的井渠。在塔里木盆地的沙雅县至今还有当地人称之为“汉人渠”的遗迹。这也证明了维吾尔族、回族与汉民族的文化交流、渗透源远流长。
《庄子·秋水篇》有:“子独不闻夫坎井之蛙乎?”《荀子·正论》云:“坎井之蛙,不可与语东海之乐。”可见坎井之名在先秦典籍中早已有之。如果查辞典,可知“坎”,乃坑穴之义;坎在《周易》八卦为代表水。“坎井,释为水井是有根有据的。这无不说明新疆坎儿井与汉文化有着千丝万缕,难分难解的关系。多数史学家认为:坎儿井在新疆的出现应归功于西汉丝绸之路的开通,与始于汉代的“屯垦”、“戍边”有关。
去过坎儿井乐园后,对坎儿井的历史现状,以及它的变迁,它的功效有了大概的了解,回头再看戈壁滩上的坎儿井,感情上就不一样了,使我想起了唐代诗人李群玉描写井渠的古诗《引水行》:“一条寒玉走秋家,引出深罗洞口烟,十里暗流声不断,行人头上过潺湲。”也许借此来形容坎儿井过于浪漫化与诗意化了,但此时此刻,我的心理感受与此诗的意境是吻合的。
随着现代水利工程设施的兴起,坎儿井在历史的发展中其作用可能会减少,乃至最终成为历史遣迹也未可知。但坎儿井在开发、建设新疆这块宝土所发挥的历史功绩是谁也不能抹去的。这种巧夺天工形成的自流灌溉系统,确确实实是干旱地区劳动人民开发利用水资源的一大创举。它是培育绿洲文化的不竭源泉,也是中华井渠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可以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相媲美的我国古代三大工程之一。
鲜为人知的怪山沟
以前我从报刊上见到某某地方发现某某古迹,某某山区发现某某风景点之类的报道,总很不以为然。古迹也好,风景点也罢,都是客观存在的,也许几百年了,也许几千年了,甚至亿万年了,知道其存在的人必不是一个两个,只是樵夫渔民这样的小百姓见怪不怪,见奇不奇,不去四处宣扬而已。一到文人眼里,记者笔下,仿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功莫大焉,每每冠以“发现”字样,弄得“发现”贬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