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萧虞裳的动作骤然停下,神情一呆,仿佛想到了什么。
是了,萧虞裳猛地想到,她今天的目的是想让郑二退亲的,真的要把他打死了,也是件麻烦,就是躲到江东恐怕也难以解决,毕竟郑二郎也不是个寻常百姓,没了就没了。而且,如果要让别人知道郑二郎是被我打死的,那这门亲事估计无论如何都退不了了,她没准还未出嫁就成了寡妇!虽然那样好像就不用嫁人了,但一想到顶着一个“郑夫人”的名头,萧虞裳想想就有种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想了半天,萧虞裳终究放弃了再动手的念头,不过瞅着郑二郎的眼神还是愤愤不平。
突然,她大步来到郑二郎身边,吓了卫遥一跳,以为她还要动手,索性,前者只是恨踹了郑二郎一脚,叫道:“郑二!”
郑二郎听这声音,就如同暗夜里看到了魔鬼一般,顿时吓的啊了一声。
“回去之后,退了这门亲事,不然……哼哼……”萧虞裳也不管郑二郎看不看得见,晃了晃棍子恶狠狠的道,那句话并没有说完,不过,只要是有脑子的,都能理解那句“哼哼”是什么意思。
她把话说完,扭头直接出了房门,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竟然连预想中的泼粪的这一步骤也给忘了。
卫遥正准备跟上去,就见萧虞裳回身一瞪眼道:“别跟着我!让程小三送你!”
“……”我去,我招谁惹谁了,卫遥愕然无语,跟着你出来的不跟着你回去?
他正要说话,程处弼已经笑嘻嘻的跟了过来,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想的办法也阴险的很啊,先揍一顿然后再泼粪,啧啧,都快赶上萧虞裳这母夜叉了。”
“……”这是夸奖吗?卫遥还能说什么?
程处弼回身望了一眼郑二郎,然后直接吆喝着众人出了屋子,再没管他的死活。不过除了卫遥以外,谁都知道郑家肯定能找到这里来,所以自是一点顾虑都没有。
一出了屋子,这满院子的恶臭便又如同空气般粘了上来,把众人熏得没了脾气。一个少年捂住了鼻子,说道:“三郎,今个重阳节,咱们去哪?”
到重阳节了?卫遥微微一愣,以前没过过这个年日,他倒是没特意记过日子。只不过前几天程处弼跟他提起过一次,他就顺手搜索了一次,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唐朝的时候重阳节还不是老人的节日。
程处弼却是顾不上说话,皱着眉头带头跑出了院子,又狂奔到上百米外方才停下,直到确定身边没有那股味道之后,他才舍得喘口气,都把卫遥看笑了。
“走,去芳华阁,他娘的,刚才为了给萧虞裳那母夜叉办事,也没玩舒服了。”程处弼喘了半天,然后大手一挥道。
“……”卫遥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无语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原来青楼对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如果是崔卢王郑出身的士族子弟,恐怕在经过如此“熏陶”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家舒舒服服的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新衣服,然后再商量接下来去哪打发时间。
可是程处弼这些人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些,甚至都没有去想。
就算他们的父辈都是国公、郡公一级的高官显爵,就算他们的家庭已是权贵中的权贵,就算他们的出身已是显赫的不能再显赫,可到底是武将家庭的出身,根本就没在意那臭气熏天的“熏陶”,反而还乐呵呵的讨论一会儿去哪玩。
芳华阁?哦,这是平康坊里仅次于宜兰馆的一家青楼。说是第二,可芳华阁就未必真的要比后者差到哪里去,而且这也不是能确定的东西,孰强孰弱,谁心里的评判都不一样,宜兰馆压着芳华阁一头,不就是因为“花魁”坐镇。
卫遥虽然有心逛逛唐朝的青楼,可也没曾想过在大白天就去,而且这幅身体明显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么小的身体,着实用不上。
另外,据他所知,这么小就逛青楼的人,除了韦小宝好像也没别人了吧?
刚想拒绝参加这个不怎么上档次的活动,又有一人说话了:“三郎,还是算了吧,刚从宜兰馆出来又去芳华阁,让家里知道还不得打断你的腿!”
一听这话,人群中顿时爆出哈哈大笑,显然都知道程处弼的事。就连卫遥也是意外的看了程处弼一眼,想不到这小子家里管教还挺严。
而程处弼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听到此话不由脸色一红,愣了。随即讪然一笑,想到了母亲崔氏的严苛,想到了父亲程咬金的棍棒,顿时摇头道:“是了是了,今个儿是重阳佳节,应该回家赏菊才是,逛什么青楼,咱们就此分开,各回各家吧。”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卫遥的眼神也多了一丝窃喜。
众人听后,忍不住嘻嘻哈哈笑他两句,没什么恶意,纯粹的调笑而已,笑完之后便各自离去。
卫遥也是暗笑两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了,在城里也没什么意思。”
“别啊。”程处弼叫道:“卫小郎,前几****去你家的时候不是说过要送你几盆菊花的吗,你不会是忘了吧?走,跟我回府,我派车送你回去,另外再送你几盆菊花,哎,我家还有陛下赐的菊花呢,不过那可不能给你。”一边说着,手已经不容争辩的拉上了卫遥。
“……”卫遥诧异的看向程处弼,或者说他的尾巴骨,暗忖要不要告诉他菊花在现代的意思是什么?同时心里也在哀叹,你这又是菊花又是拉我手的,放到现代,妥妥的被误解啊!等等,要我跟他回府?
卫遥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程处弼去找自己的事情,那时候他非要拉着自己去和程咬金解释,如果不是萧虞裳,那次自己恐怕就真的去了。
这次,他不会是晃点我想去替他背黑锅吧?卫遥满是恶意的猜测到。
这般想着,他赶紧甩开程处弼的手,后退两步说道:“不必了三郎,重阳佳节,我就不去府上叨扰了,也不必派车送我了,我去东市租辆马车就可以了。”
程处弼一看卫遥松开了手,回身笑道:“那怎么行?你到长安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程处弼最讲义气?今天你跟我出来了,我哪能让你自己回去?”
说着,他不由分说拉着卫遥就走,连身后那群狐朋狗友也顾不上了。
……
卫遥叫苦不迭,怎么就被程处弼抓来了呢?他不断挣扎,可惜他不但年龄比程处弼小好几岁,要命的是身高也要低了一个头,至于块头,那就更别提了。反正,程处弼抓着他如同抓一只小鸡子是的,毫不费力。
一路上,任凭卫遥如何威逼利诱、如何求饶、如何的说好话,程处弼俱是充耳不闻,就仿佛是真的没听见是的,一只手如同钳子般的紧紧掐着卫遥的手,连拖带拽,一路拉回了自己家。
如果仅仅如此,也算不上什么,可要命的是,平康坊距离程府所在的怀德坊足足有十几里的路,而程处弼这厮出来的时候又没乘车又没骑马,所以两人回去的时候也只能选择步行。程处弼这厮走路已经习惯了,可卫遥根本习惯不了,这距离对于程处弼也许不算什么,可对他来说已经相当远了,所以,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差点把牙根都咬碎了,只觉得脚都麻了,恶狠狠的诅咒程处弼经常光顾青楼,然后不举……
望着匾额上“宿国公府”四个大字,卫遥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程三郎,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我给宿国公解释了那故事是我说的,可是你已经挨了揍,总不能打回去吧?那可是你阿爷。”
既然卫遥已经猜到了自己将他带回自己家是为了什么,程处弼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阴测测一笑,说道:“卫小郎,我阿爷说,你那天讲的故事里面可是涉及了不少毁谤他的话,我身为他的儿子,带你来,自然是为了给他道歉。”
卫遥无语,话说唐朝还没文字狱吧,你怕个毛啊!再说了,口头相传的东西,我说没有不就没有了。还是说,这小子想趁机揍我?卫遥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个理由十分有说服力,自己被揍了,于是去找个替死鬼回来背锅,也揍别人一顿。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官二代们已经无理取闹到了什么地步,自己被揍了还得拉着下水,妥妥的有病!卫遥瞥了一眼拉着他往府内走的程处弼,心中暗道:妈的,这个锅老子不背!只要让我看见程咬金,老子一定把你逛青楼的事说出来。就是死也得一起死!
程府不小,比卫遥买的那处宅子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正是按照国公府邸的制式而建。
一进入庭院,首先入目便是堆成小山似的一盆盆菊花,菊花并不是随意的堆到了一起,而是一盆盆、一株株摆放的错落有致,形成好看的图案,金黄色的花朵迎风怒放,绽放着属于它们的光辉。
看到这一场面,卫遥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诗,满城尽带黄金甲。
自古以来喜欢菊花的名家有不少,描写菊花的诗句也有很多,可卫遥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黄巢的这句满城尽带黄金甲,写出了菊花绽放之时的魅力与气势。
他还想再仔细欣赏一下,可程处弼已拉着他想里面走去,丝毫不给他拖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