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的语气很是气愤,说话时候脸上带着懊悔,后悔自己当时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环境什么的,竟然被七宗的人发现了踪影,甚至还尾随到自己驻地。
“就是说,如果你发现了那些望风的人,也会一并都杀了?”卫遥惊讶道。
韩嫣性格直爽,没觉得自己要是那么做有什么不对,毫不在乎的说道:“那是自然,且不说你身上的葵花宝典的秘籍关系重大,就说七宗的猪猡与我圣教争斗了那么些年,杀我圣教教众众多,就是平日里见了他们我也不会放跑一个!”
闻得此言,卫遥的瞳孔瞬间张大,杀人,是这么简单的事吗?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鸡鸭鱼肉,也不是牛羊猪狗,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是自己的同类啊!
是了,卫遥点点头,对韩嫣这位一教之宗主来说,杀人估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也许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早上他杀那十几个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肯定是对此早已习惯了,也就是说,他杀过的人,很多。
这个很多是多少,卫遥不知道,猜不到也不想、不敢去猜,怕到最后得到的是一个难以忍受的数字。他也明白,如果是到了现代,韩嫣的“罪行”即使是枪毙十次也不够。就是在唐朝的律法里,他也绝对是该判斩立决的。可惜,这时候不是现代,而在唐朝,他也属于特权阶层。
卫遥的瞳孔渐渐缩小成原状,眼神怔怔的看着韩嫣,犹豫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杀过的人有多少个,还记得吗?”
“几个?”韩嫣脚步一顿,显然没想到卫遥会问这个问题,但也只是一顿,随即又提步前冲,一边说道:“这个我哪能记得住?不过肯定少不了。”
肯定少不了!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卫遥暗叹一声,垂首不语,是啊,这种“小事”他一个宗主的人怎么会去记,就像谁没事也不会记自己一年吃了多少只鸡一样。也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初出茅庐的韩嫣和第一次杀人时的自己一样,看着殷红的鲜血、闻着诡异的血腥味几欲干呕,可到了现在,他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是麻木不仁。
今天早上的那一幕对卫遥的影响有多大,别人不得而知,但可以预料到的是,今天的韩嫣,给卫遥好好上了一课。十几个几分钟之前还活蹦乱跳的、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就变成了十几具冷冰冰的尸体,死在在远离家乡的地方,连安葬都是个问题。看着那些冷冰冰的尸体脸上还未散去的惧怕表情,他深深的被震撼到了,
卫遥不问话了,垂首闭目养神。这时候韩嫣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低头一看,就看见卫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上去又像是消沉,不时哼哼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嫣一愣,立刻停下了脚步,看着在自己胳膊下被自己夹着的卫遥。
身体突然停了下来,卫遥当然也能觉察得到,也睁开了眼,张目环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这才狐疑的看向韩嫣,问道:“怎么停了?这就到安全地带了?”以他的估算来看,这么会儿功夫以韩嫣的速度充其量才跑出了七八里地,也就是说才三四公里的路程,应该还属于危险的地方才是,怎么韩嫣就停下了?
被后者的夹在胳膊下,卫遥的身体连个着力点都没有,整个人呈弯曲形挂着,如同一把弓。
看着他这种样子,饶是韩嫣也不禁摇头笑了笑,将他放在地上,说道:“刚才,你问过我杀过多少人之后怎么那副表情?”
哪副表情?卫遥被他问的一愣,随即才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刚才在想事情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他微叹息一声,说道:“适才我正在想你刚才说的话,言必称七宗那群猪猡如何如何,还说没能杀了他们在外围望风之人,甚是后悔。”
“这怎么了?”韩嫣一脸的惊讶,一点也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实在想不出来卫遥在想什么。
只看韩嫣这幅模样,卫遥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他虽自诩正人君子,但既然是混江湖的人,一些快意恩仇,仗剑杀人的暴戾思想肯定是少不了的。你杀了我门派之中的人,那我就杀了你为同门报仇,这就是他的行为准则,也是江湖中人一贯的行为准则。而韩嫣又出身被江湖人称魔教的教门,身处江湖上邪魔外道人员的聚集地,就算他本身是个好人,但耳濡目染之下,受到一些影响是肯定的。
卫遥亦又轻叹一声道:“韩宗主,既然你要问,那我肯定会说的,但我现在要说的这些话对你来说可能会有些刺耳,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闻得这言,韩嫣先是一愣,然后是莫名其妙,好笑道:“小子,你究竟想说什么,放心大胆的说便是了,啰里啰嗦的像个婆娘是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
卫遥点点头道:“韩宗主,我想问你,今天早上,你杀七宗那些人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说实话。”
想的什么?韩嫣微微一呆,没想到卫遥会问这个问题,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想了想,摇头道:“七宗那些猪猡,杀他们还要有什么想法?看到了杀了便是。”
卫遥摇头道:“那韩宗主,为什么你们圣教之人见了七宗之人便要杀?”
“为什么?”韩嫣道:“哪有什么为什么,七宗之人个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可恶至极,与我圣教争斗这数十年,杀我教众何其多,圣教教众每年死于江湖争斗者,十之七八是七宗所为,仅仅这些,七宗之人便死不足惜。”
唉,卫遥又是深深一叹,幽幽道:“冤冤相报何时了?韩宗主,我且问你,七宗杀你们圣教的教众,那你们又何尝不是遇见七宗门人便杀,不用你说我便能猜到,死于你们圣教的七宗门人也肯定不在少数。”
韩嫣被说的哑口无言,冷哼一声道:“七宗之人个个都该死,杀他们那是替天行道!”
什么?卫遥瞪大了双眼,他被这种说法逗乐了,苦笑道:“韩宗主,你……你真会聊天。
呵呵,韩嫣笑了笑,不作答。
卫遥叹道:“可是,韩宗主,你们圣教与七宗有仇,又不是与七宗门人都有仇,为什么要杀那些无辜之人?他们都有妻儿老小,有兄弟姐妹,有家人,若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
“住口!”韩嫣断喝一声,脸色已然冷了下来,厉声说道:“卫遥,难道你要教训我不成?我圣教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别说与七宗的争斗我说话没用,就是有用,我也不会劝教主停下和七宗的争斗。”
“七宗那些猪猡哪里有什么无辜之人,个个都该死,他们有妻儿老小,难道我们圣教的教众就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他们死了,他们的妻儿老小、兄弟姐妹就不会伤心难过吗?要我放过那些七宗的猪猡,可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圣教的教众。”
“……”
韩嫣说的,卫遥不能理解,但他明白,仇恨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会越聚越多,他就是这样,永远记得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影响了他短短的一生,或许今生也会受到影响也说不定。
也许七宗和圣教本来没什么仇怨,甚至还可能是友好的,然后出现摩擦,接着摩擦开始扩大,结果闹出了人命,再然后为了报仇反杀对方,最后仇恨随着时间的远去和两方杀的对方门人数量增多,也越来越大,造成了现在的不可调节的局面。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没错,可相逢一笑泯恩仇就很扯了,在不涉及自己的时候,总以为事情很简单。作为旁观者,用上帝视角看待问题的时候,会用一大堆道理劝别人放下仇恨,和仇人握手言和。可是真的是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的时候,反应又大不一样,恨不得直接将仇人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人都是自私的,卫遥也是,他同样做不到原谅那个男人。当然,在不涉及自己的时候,很多人就会不自私了,理性点的,也不会用大道理来劝别人,他们知道,那没用,而是采用温和的办法来解决事情,比如现在,他在劝韩嫣少杀人,而不是直接不杀。
“韩宗主,我不是劝你放下仇恨。”卫遥幽幽道。
韩嫣皱起眉头一眼瞥过来:“那你是什么意思?耍我吗?”
汗,怎么老认为我在耍你,耍你很好玩吗?哦,好玩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卫遥道:“仇恨是没办法化解的,相逢一笑泯恩仇这种事在这么大的仇恨面前更是一句空话,我自认没什么本事,但也有一些自知之明,绝对不会去做那些不可能的事,说没用的话。”
哦?这倒是让韩嫣有些意外了,你不是劝我放下仇恨,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说道:“那你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吃饱了撑的?”
“当然不是。”卫遥瞪他一眼,赶在他发火前又赶紧低头,摇头轻笑道:“我说这些,只是——”
他话未说完,韩嫣突然大叫一声,吓得他顿时呆住了,话音也骤时停下。就在他未反应过来之际,后者灵活的身体已然扑了过来,直接将他压倒在自己身下。接着,就嗖的一声,一道什么影子从自己刚才的地方闪过,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