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及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刘衍顿觉无颜,那是他二十三年人生里最糟糕的经历:衣衫褴褛、身负重伤、穷困潦倒,他像个乞丐一样被她拾回救治。就像现在一样,救了他性命,又照顾起居。
她高超娴熟的医术和手法,根本不似初出茅庐的医者,更像身经百战历经风浪的将军。这个谜一样的女人,不求名利地跟着他,究竟为了什么?
燕宁扒开止血绷带,检查他因用力过度而再度撕裂的伤口,幽幽道:“砍你的人看来是有急事,瞧瞧这伤口,虎头蛇尾的。入点倒是勇猛迅捷,只是才划拉开二指长的口子就匆匆收手,真不干脆。杀手做成这样,看来也是个蠢货。既然没死成,你也就消停下好好养伤,成日里打打杀杀,姑娘我怕得很。”
“……”刘衍咬紧牙齿,忍受着上药带来的灼痛,感觉疼痛从皮肉融到骨血,又窜到骨随里头,似要点燃全身。
看着他额头不断沁出的汗水,和因强忍而紧绷的肌肉,燕宁又掏出一瓶绿色的膏药抹到他并未受伤的肌肤上,“忍着,谁让你运气好,居然被寒铁制的利器给伤着了。这样的伤口天下间能治的不出五人,幸而遇上我,否则你就等着伤口溃烂染毒、蝇虫爬满腐肉落魄又丑陋地去阎王殿吧。”
绿色的膏药清凉地沁入皮肤,让他绷紧的肌肉放松,灼烧的感觉也淡了许多。整个人也松弛下来,像酣战过后的片刻安宁。
“燕姑娘,你究竟师承何人?”
燕宁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斜睨着他,说:“别不信,我师父就是个疯癫老头子,无名无号。”
“……那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我说刘公子,世间哪有如此多的因果。姑娘我发现跟着你吧才吃得下饭睡得着觉,你就认了吧。让我跟着也没坏处,瞧,现在不就是我能帮你的时候了?”
刘衍沉默半晌,低垂眼眸复又抬起直直的、严肃而认真的看她:“你知道跟着我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吗?跟着我,朝不保夕,也许哪天你也被无辜波及成了刀下亡魂。即便这样,你还要跟着我?”
燕宁也挺直背脊,盯住他墨色的双眸,回以坚持道:“你是谁都不重要,要去哪里更不重要,阎王殿门朝哪儿开我比你清楚。既然有缘让我遇见你,你要想死我给你指道,你要想活黑白无常就带不走你。”
“……我刘衍现下是个无权无势的通缉犯,若你不嫌弃,燕姑娘,咋们结拜如何?以后我会像亲妹妹一样待你。”
正在拾掇的燕宁顿时僵直了身体,一巴掌拍到刘衍脸上,说:“结拜?亏你想得出来,姑娘我可不想跟你做兄妹,兄弟更不行!你要是感动得不行,觉得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如今你是没银子给我花销了,剩下一等一的皮相我倒是喜欢,你可舍得给?”
这女人有什么是不敢说的?!先前的感动大概是错觉。刘衍深吸口气,闭目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