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酒楼中的气氛有些压抑,黑暗的天空,还有薄薄的迷雾,一切景色都让左二胖心中感到一股无言的压抑。
一城炼化为谋阵,这是一种大手笔,气魄,胆识,与谋道之上的造诣,缺一不可,而最悲哀的是,做到这一切的钱凌云竟然与他站在了对立面。
左二胖面色难看,他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他看着苏泽那深邃的背影,隐约感觉事情似乎还不算太糟糕。
“苏老弟,你一定有办法吧?”
左二胖试探般的问了一下,不曾想苏泽竟然真的哼了一声,这位东海酒楼的少东家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也没有多问其他,只是坚定了语气,道:“需要我做什么。”
“按照着上面的去做。”
苏泽慢悠悠转过身,一头黑色长发未束起,此时正随风飘荡,他手中有一张小小的纸条,被一层淡蓝水花覆盖着,左二胖目光闪烁,接过这张纸条,低头一看,顿时那双细小眼眸中有诧异之色一闪而逝。
谋力化形是一位谋士最基础的能力,以谋力化为字符,书写与白纸之上,只要掐算好时机,便可以让字符在特定的时间内消散。
苏泽递给他的这张纸条上,也是以谋力化形所书写的文字,古朴大气,字迹明朗,而左二胖的震惊也源于此。
以他在北冥城足以站住脚跟的谋道实力,从这张纸条上竟然感觉不到任何谋力波动的气息,在天谋大陆众所周知的一件事,便是谋力的源头来自于谋士,不同谋士所凝聚出的谋力也截然不同,比如说钱凌云的谋力,便是充满了争伐与野心的杀意,一般来说,只要是谋士,便可以很容易感知到其他谋士的谋力波动,可是从苏泽的这张纸条上,他竟然无法感觉到任何谋士的气息,仿佛自己手中只是一张朴实无华的纸条罢了。
“难道是‘遮天’大术,抑或是‘雾里看花’之术,不可能啊,这两种谋术起码要是‘举国瞩目’级别的谋典中才可能记载。”
左二胖愈发疑惑了,他将不解的目光投向苏泽,可是这位少年却耸耸肩,只是淡淡开口,道:“小术而已。”
“算了,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不愿多说,我也不去问,只是可惜当初我太多嘴,给还是一只雏鸟的你讲述了那么多东西,后悔啊。”
左二胖冷哼一声,故意提起当初在狂士阁参加谋举时的情景,暗示苏泽不该一毛不拔,之后他撇撇嘴巴,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那张纸条。
“咳咳..”
苏泽突然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不动声色的转过身,遥望星辰。
“从今日起,每日三餐都需准备一壶十年份的美酒,三斤牛肉,先以大火炽烤,后以小火轻烧...苏老弟,你什么意思。”
“人是铁,饭是钢,左老板,此乃‘酒足饭饱后无敌于天下’之术也。”
苏泽掩着面庞,信口胡诌,微风吹动他的衣衫,左二胖面色怪异,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还是点点头,继续看了下去。
“今夜之后,准备一张羊绒大床,酥软适中,可足供一人四面八方无死角翻滚...苏老弟,这...”
“休养生息,天下可定也。”
“餐后必有甜品,素食居多为妙,尤以清甜香瓜为最,苏泽,你!”
“左兄稍安毋躁,此乃‘阴阳平衡’之术,如此维持三日,即可神清气爽,与三家谋士大战百日亦是无妨啊。”
苏泽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被左二胖一条条的念叨,他才发觉自己貌似有些过分了,感知着背后传来一阵阵滔天怒意,苏泽尴尬的笑了几声,他搓着小手,抬头看看天空,就是不敢吱声。
而在他身后,那位东海酒楼的少东家已经快要癫狂了,他面露诡异笑容,双手颤抖的捧着那张白纸,身边一位笑眯眯的店小二在不断给他擦拭冒烟的脑海。
“火冒三丈啊,这才是真正的火冒三丈,传言中一些谋道智者可以从项上上喷出谋道真火,焚烧异族,毁灭一切不详之物,不曾想我们东海酒楼的少东家就是这样一位奇才。”
那位店小二时刻不忘拍着左二胖的马屁,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是一片云朵,让人感到一股空灵与飘渺,还有一丝舒适。
“一根百年老人参,以灵木汁滋养三日,然后送去城主府...苏泽呀苏泽,你果然不愧为北冥城圣道谋士。”
“一件霓虹彩云裳,绣云纹金,竟然也要送去城主府,好,好,好,我知道,这是给你那宝贝妹妹准备的...”
左二胖将苏泽给他的那张纸条完完整整读了出来,每读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身边那位店小二脸上的笑容也十分无奈,就在这位胖子几乎要泪奔的去投靠钱凌云之时,最后一条话语映入他的眼帘中。
“从明日开始,吸纳北冥城流离四方的大小商贩,无论他们从业为何,皆以高价收入东海酒楼?这又是为何?”
左二胖身躯猛然一颤,先前的不快刹那间烟消云散了,他非是池中之物,一眼便看出了这句话中蕴藏着一股莫名的玄机。
“终于读到这儿了..”
一直背对着左二胖的苏泽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一脸尴尬的擦去额头上汗水,露出一丝莫测笑容,缓缓转过身子,对着面色不善的左二胖,嘴巴里轻吐出了一个字:“拆。”
“拆?”
左二胖一边疑惑,一边将手中那张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的要命纸条揉成了一团,悄悄塞给了身边那位店小二,他这才舒缓了心思,微笑看着苏泽,希望他给出一个解释。
对左二胖的小动作熟视无睹,苏泽微微一笑,道:“钱凌云的‘连三家护一城’之策,其根源便是北冥城,而他以北冥城为谋阵,势必要借助北冥城一城居民的力量,也就是所谓的民心,只要将民心一破,他的谋阵自然会被拆除,也就无需我们去烦恼,而北冥城的小商小贩虽然没有什么力量,可他们是北冥城流动最大的一类人,从他们的口中散播出的消息,速度甚至要比钱凌云那‘流言漫天’之术要更为可怕。”
“确实如此,难怪在夺城之战开启之前,他不惜使用那种歹毒手段,也要招揽人心。”
左二胖点点头,他深深看了一眼随口便将此术点破的苏泽,道:“这事情就教给我吧,在谋士力量上我们东海酒楼或许比不上三大谋士家族,但谈到财力,东海酒楼未必会逊色,明日之后,三家联盟不可能在北冥城得到任何一个商贩的支持。”
“恩。”
苏泽微微一笑,他忽然脚步一闪,拦住了低着脑袋正要离去的左二胖,也不说话,就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
“咋了。”
左二胖装傻,瞪着一双小眼睛,身上的肥肉仿佛由于紧张而止不住摇晃。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左老板,我的羊绒大床呢?”
“大床,什么大床,你都没和我说过啊。”
左二胖神机妙算的打了个马虎眼,双手一摊,抖了抖袖子,表示自己两袖清风且一无所有。
“哦,这样啊...”
苏泽的笑容让他有些发怵,就在左二胖感觉不妙的时刻,他手心陡然一紧,那位依旧笑容满脸的少年在他手中塞了一个东西,左二胖一阵心寒,他望着手中莫名多出来的一张纸条,浑身上下每一块肥肉都在抽搐。
...
时间飞逝,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北冥城依旧处在战乱之中,北冥城主府与三大谋士家族底蕴尽出,在北冥城墙之前争伐交战。
战争是可怕的,尤其是有谋士参加的战斗,北冥城的清晨再无了欢笑,除却加入三家联盟或是北冥城主府之外,贩夫走卒们无法获得任何金钱与食物,生存,成为了一个难题。
北冥城街道上尸横遍野,有些是三大家族的谋士,而有一些乃至更多的,却是被饿死的普通人,这片古老的城墙见证了一切,可是后来几天,战火却渐渐平息了下来,据说是夺城之战的始作俑者,那位钱家天骄钱凌云仿佛下了一个命令,使得整座北冥城陷入了一个没有人可以打破的僵局。
“围城,围而不攻。”
在此命令下达之后,北冥城居民的生活愈发困难了,他们除了要维持自己生活的粮食,还要将食物供给部分给三大谋士家族,并且不可以给北冥城主府提供任何帮助,但也是这个时候,一个神秘人物的名号开始流传。
传言中,这是一位身披长袍的神秘谋士,脸上遮掩着一张面具,可以空手变出食物,并且交付给那些穷人,雪中送炭的事情总是会被人铭记,一时间,这位神秘人在诸多北冥城居民赞不绝口的称颂声中有了一个称呼。
“感谢仁士。”
北冥城一处街道角落里,一位扎着羊尾辫的女孩儿对着一道身影远去的背影喃喃低语,她猛然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雪亮的乌黑眼珠中隐约有一丝怒火蔓延。
“我要活下来,有朝一日,苏泽...我必会杀他给爷爷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