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城,钱家。
和北冥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喧嚣人群不同,这座在北冥城屹立了将近百年的的府邸充满了静谧,在常人眼中,钱家是一处古老的北冥城世家,在谋士眼中,这却是一处无法被人轻易踏足的神秘之地。
近些年钱家如同一位在庙堂之上混迹了几十年未曾落寞的老参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个家族悄无声息从北冥城主府手中夺取了很多好处,而随着手中经济与土地的双重增长,钱家这一氏族在北冥城的力量也愈发不可小视。
钱家一处被溪水环绕的阁楼中,有一丝丝茶香在空气中蔓延,阁楼三层,高度恰好可以平视遥远的城主府,此时此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第二层阁楼上,手中握着一把鱼饵,对着阁楼下的一处池塘中洒去。
金鲤跃空,涟漪层层,老人红润的面庞上浮现一抹笑意,他看着四周流水向着自己脚下的这片池塘中汇聚,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和蔼。
“凌云,你所制定的‘三家护一城之术’果然妙哉,此术如这池塘一般,四面溪水汇聚在一起,哪怕溪水中原本有些杂质,却也能为我们钱家所用。”
阁楼第一层,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他手握折扇,发丝乌黑如墨玉,随微风动,如一位俊朗的凡仙,若是在人群中一定会吸引很多人注视的目光。
这位白衣少年正是钱凌云,他听见了从阁楼上方传来那道的赞誉声,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握在手中的一张白纸,怔怔出神。
如果有人注意,可以看见此刻这位钱家大少眸子中竟有怒色一闪而逝。
此时,钱凌云手中那张白纸中央如同一汪清泉般泛起涟漪,涟漪扩散,恰似一面镜子般倒影出北冥城中的一幕幕景象。
白马踏飞花,一位黑发少年骑着胜雪白马,在北冥城飘然而过,周围都是欢呼的居民,场面颇为热闹。
“呵呵,苏泽,尽情享受着最后的一刻辉煌吧,在不久的将来,我必将让你身败名裂,哪怕北冥城主府的那位大人,也将与你一同陪葬!”
钱凌云咬牙切齿,就在此时,他上方的阁楼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父亲大人恕罪,方才孩儿心中有些不平之事,所以才忘了回答,还望父亲大人不要见怪。”
阁楼第二层,那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坐在藤椅上,手里端着一个鸟笼,他正逗着笼中的金丝雀,听见了楼下传来的急切解释声,不由得面色一缓,笑道:“哈哈,凌云,为父并非生气,刚才只是在逗鸟罢了,这只小鸟不肯进食,表面上温顺,却又一直想着飞到蓝天上,却殊不知天上有着凶猛的鹰,还有其他可怕的异兽,真是让为父很为难啊。”
听着楼上讳莫如深的低语,钱凌云额头上有冷汗渗出,他盯着手中的那张纸,刚想要说些什么,从第二层阁楼上却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量,同一时间,他手中那张白纸飞出楼外,随着一阵风,飘到了那位老人手中。
钱凌云若有所思,慌忙一路小跑,踏入了阁楼第二层。
那位白发老人面色如常,看着宛如一面镜子般的白纸,眉羽之间似乎蕴含着某些复杂之色。
“就是这个孩子弄伤了钱墨,并且引得一位写下那谋举牌位的大人物愤怒,剥夺了钱墨参加谋举的权利?”
老人将白纸轻轻收起,对着钱凌云柔声询问,钱凌云在此时温顺的如同一只小猫,他低着脑袋,声音也无比谦逊。
“回禀父亲大人,正是此人弄伤了钱墨,他叫..”
“哼!那我问你,为什么他还活着,而且与陈清风那个为老不尊的狗东西走在了一起,凌云,难道说你连一个刚成为谋士的小子都无法应付了么!”
突然之间,这位老人勃然大怒,猛一拍藤椅,整座阁楼都仿佛在颤抖,钱凌云额头上的汗珠愈发密集了,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反驳。
见到这番模样,老人神情一缓,逗了逗笼中的金丝雀,又挂起一丝笑容。
“凌云,你应该有了觉悟吧。”
钱凌云如蒙大赦,点了点头,神情莫名庄严了起来,一本谋典绽放着谋道光,突然在他手中浮现。
“回禀父亲大人,我之所以暂时没动那个小子,并非他实力有多么强大,也不是在顾忌所谓的圣道谋士身份,而是孩儿另外有一番谋划。”
老人起身整理了下衣衫,眯起沧桑的眼眸,看着钱凌云,道:“继续说下去。”
“孩儿查过了这个叫做苏泽的小子一切讯息,就在三个月之前,他还是一个只会吃软饭的庸碌之辈,身无一技之长,但是在最近一段时间,他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钱凌云语气一顿,接着道:“无论是谋举时回答出了谋圣赐题,还是在谋斗之时自创谋术,都不是一位普通的谋生可以做到的事情,在这期间,我彻查了与苏泽有关联的所有人,其中有两个人最为可疑,一个人就是北冥城副城主陈清风,而第二位,就是他的那位房东莫老板,那位莫老板虽然有些家底,却只是个普通人,来到北冥城二十年未曾看出有什么雄心大志,一直安分守己,所以说,孩儿以为能让苏泽变化如此之大的,只有一人,不,甚至可以这样说,苏泽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他的懦弱,其实一直是伪装。”
“伪装...”
老人猛然身躯一颤,他站在阁口第二层眺望着远方那恢弘的城主府,若有所思。
“凌云你的意思是北冥城主府终于要对我们出手了?”
“父亲大人,连三家护一城,我的计策从根本上控制住了北冥城的发展,且如今我们三家的中坚力量已经渐渐超过了北冥城主府,我相信以陈清风老人的那颗‘不屈’谋心,早已看出了这一日的到来,所以,才会有了苏泽的横空出世,我本以为这个小子不是北冥城人,所以说可以在北冥城主府气运被我们三家压制的情况下成为圣道谋士,但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钱凌云不卑不亢,眉头紧锁,自从苏泽成为圣道谋士之后,他一直在反思自己的错误,这样的人能在错误中不断进行,作为敌人将会很可怕。
“落雪,苏泽,其实是北冥城主府雪藏的新生力量,北冥城想要借着新的圣道谋士来打压我们三家年轻一辈的气焰,从而破除‘三家护一城’之策,只可惜,我已找到了应对之法。”
钱凌云挺直了腰板,默默翻阅着他的谋典。
“其一,从今日开始,我将控制苏泽的一切,让他在北冥城无法安然生活。”
“其二,北冥城主府妄图借苏泽成为圣道谋士的气势,来打压我们三家年轻一辈,既然如此,只要此人落魄,则北冥城主府则威严扫地,我们钱家不战而胜!”
“其三,此子非同寻常,可以在谋斗之时自悟谋术,并且算计了钱墨一次,北冥城主府定会花费大量的财力培养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伤了苏泽,我们三家与北冥城主府的势力将会不死不休,既然如此,连三家护一城的平衡也无需再度维持。”
“苏泽死后,钱,孙,李,连三家,夺一城,由我钱家为尊!”
当钱凌云的话语终了,那位老人脸上已经满是赞誉之色,他凝神俯瞰着阁楼之下的那方池塘深处,此时此刻,一条条金色鲤鱼正从中争相跃出,对着钱凌云所在的方向游来。
老人挥挥手,钱凌云心领神会,悄然退下了阁楼。
“凌云可真不愧是狼子野心,若是让他完成了连三家夺一城的谋略,估计他的谋典将会再次提升一个品级,快可以与三品智者争锋了吧...”
老人手里握着一枚松子,轻轻塞入了那只金丝雀的嘴中,与此同时,那张倒影着北冥城一幕幕场景的白色纸张也被这位老人揉碎了,如同鱼饵般,洒入了阁楼下方的池塘。
纷纷扬扬的纸张如雪花般四散飘零,这位白发披肩的老人对着漫天纸屑,凝神注视。
“谋人之术,镜花水月,这并不是天楚国的谋术,看来凌云这孩子终究明白了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但他忘记了,这北冥钱家之主,终究是我钱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