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冰。”出口倒是干干净净两个字,点到为止,仪态有度。
只是,那含羞半娇,哎,究倒还是个孩子,我这姐姐,可不要被坏人给拐跑喽。
思及,眉目含笑,摇了摇头。
花叶缺看了过来,正巧撞在视线里,似笑非笑。
我不语,看着他,长得,还算可以,再看了眼美人胚子的子冰,这姐姐,眼光可不太好。
终到是他忍不住了“花叶缺。”
我微微眨眼,人畜无害,随他一样道“子凡。”
唇角却带着点点清明笑意,落入花叶缺眼中,稍稍打量,便错开视线,来日方长。
我看子冰方才倒是急切想要表现,此刻却不知在看着哪里。
我顺着她的目光,只远远望到一个白色身影闪过。
依稀觉得有些熟悉,似曾相识,却又不大记得清了。
到时,并不算太晚。
落座,因为往年总有摆弄身份,自势矜贵的神君神女,姗姗来迟,以此为贵。如今看来,这风气,倒是有增无减,比当年更甚。所以,我倒是不急的。
只听得,耳旁,是姝绿神女低声的介绍,我没大仔细听,那些赫赫有名的,当年大都还是些无名小卒,如今倒是耀武扬威,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首座上的,我大都认识,只有一两个,不太熟识。
正如所料,如今的天君,是当年的三殿下。
干爹干娘,果然,还是没能逃过蛮荒古战。
想那一战,必是惨烈,神界赫赫有名的,几乎全部死伤。
偏偏那一古战,在神界,是个禁忌,没有太多记载,寥寥数笔,且混乱驳杂,倒是可疑。
《战神录》里记载,神魔一战,蛮荒结束,可蛮荒终了,却又说是蛮荒古战。
神界一向在乎这些虚名,记得清清楚楚,好来供后世楷模,怎的这次例外,只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神族在小心翼翼的隐藏着了。
午时前一刻,基本都已落坐,我倒是注意到,除了天君天后的位置空着,首座上,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的,能坐在天君首侧,会是谁呢?竟还迟迟未到,莫不是有事耽搁?
可神界,这些年来,早已没什么战事,那会是,什么事?
“帝君夜黎到。”司命在一旁喊到,司命,真是个苦差事,一手拿着册子,一手勾画,合上,看来,这是今天最后一个到的了。
午时整刻,天君看了一眼远处的帝君夜黎,未与天后落座,宣布宴起。
瑶池宴,不算拘谨的宴,亦是她较为喜欢的宴,众人坐着,等着宴起,瑶池宴,伙食是费了心的,自然不错。
可此时子凡,一手撑着下巴,一身红衣,在一片白中,颇为扎眼,她不在乎,细细打量的看着远处徐徐走来的白衣男子。
帝君,夜黎?他是什么功绩呢?竟能得此殊荣。
瞧那天君天后的架势,怕是在等他落座,而且,并无恼意,仿佛理所应当,天君甚至带着几分浅浅笑意,倒是天后,似是有些不悦。
他徐徐走来,不急不慢,自带一股冰冷肃清,所到之处,静若寒蝉。
子凡要承认,这个男子,很美,出尘绝世,冷傲,矜贵自持,不可亵渎,美,却不带半分阴柔,面色冷肃,刀工斧刻,青丝用一红色木簪,随意绾在身后,衣衫飘过,仿佛天地间,自成一脉,他很强大,修为远在众人之上,被尊为帝君,半分,也不为过。
可印象里,是没有这个人的。
又似总有一个这样的人在。
帝君,夜黎,是么?
那就看看,同为蛮荒之神,究竟是谁,谁更胜一筹了。
我定会打败你,超越你,抿唇立誓,眉宇间,满是坚韧。
仿佛被人轻扫一眼,待她抬头,已寻不见。
夜黎眸中,依旧如寒潭,平静无波,如几十万年来一样,点头示意天后天君,落座。
天后天君落座,天后宣布,起宴。
她不挑,凡界的糙米饭,风餐露宿,都能适应。
但这神界瑶池宴,口味一如当年,无故,勾起了,已压下去多年的沉痛回忆。
蛮荒古战,是她亲历,有多惨烈,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
她是怎么出来的?记忆里,丢失的,究竟有什么?
记得瑶池附近有座崖,名曰断川。
不知不觉,喝的有些多了,她应该知道的,干娘的忘忧酒,尝着淡,后劲儿大,天君天后离席,陆续也开始有人离开,朝首座上看去,除了几位天族殿下还留着撑着场面,与前来打招呼的人应和着,其余的,都…他没走,离天君天后最近的他,也没走么?
身份越高的,一般不都该厌倦这种宴席,晚到早遁的么?怎的,他还没走,一个人坐着,四下也无人敢靠近,不说话,不吃也不喝,看得见,桌上的东西,他一样没动,眼眸清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晃晃悠悠,她站起身,四下有些晃荡,怎么人都走了?甩了甩头,清醒了些。
以前,干爹在时,总要干娘抱她在怀里,陪他坐在那里,如今,只留下她了。
紫衣华服的男子,眯笑着一双桃花眼,慵懒道“想什么着呢?”
夜黎回神,淡淡看了眼,面前几乎半个人都趴在他桌上,突然贴着他耳语,小心翼翼问着话的人。“夜黎,你看,那个,刚坐下的,是不是天族的凤息殿下?”
夜黎抬眸,向下望去,顿时许多双因为东岚而小心翼翼望上来的春水眸,因为这随意一眼,忙收回目光,垂下头去。
“怎么才来?”
东岚从桌上悠悠然起身,白发三千微荡在空中,君子玉兰美如颜,引得一处好景,美人却不自知,夜黎漠然瞧了眼,清然望向座下,东岚风流一指勾扇,置于案上,落座。
“没事儿,来,起来,腾点儿地。”说完自己就近坐在了夜黎一旁,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抓起酒壶,掏出怀里的杯子,见夜黎的没动,又掏回去,拿起夜黎的就喝了一口。
叹了一声,“哎,迟了事儿小,你知道我一向不爱来这种宴会,真是无聊的紧,可这忘忧酒,又是百年才能喝着一次,我给司命打了个招呼,撤去了我的那张桌子,没人会发现的,睡饱了再来的,”
“你果然没动,以防万一,我还拿了个杯子过来,哝,你不喝也浪费,我这不来帮你的么?”
“是。”夜黎沉声。
“嗯?“疑惑的一眼,却转瞬了然道,”就说吧,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又自觉斟了一杯酒,仰脖,豪气饮下。
“第一个问题。”夜黎语气有些无奈的解释,不等他反应过来,看见远处的一幕,起身,举止间,却带了些不留意的促然。
“第一个问题?”很显然,东岚喝了些酒,已经不大清醒了,怕是忘了。
东岚上神,算是夜黎这十几万年来,所有不多的好友之一,甚是喜爱喝酒,但奈何总是和两口就倒,总觉得面上过不去,倒是常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活的风流畅快,是神界第一美男。
“什么呢?”一手执杯,一手在案上,两指来回敲着。
转头看见望过来的女子,豁然开朗,惊的手里的杯子都掉在桌上,滚了几番,落了下去。
连忙站起身,不忘顺走酒壶,跟上夜黎就遁了。
总之,就算有人敢拦他,也没人敢来拦夜黎吧,这厮可是帝君,别看平时不管事儿,但有多厉害,众家那心里都清楚着呢。
最重要的是,记得,那丫头很是怕他。
此时不遁,何时遁?
浑浑噩噩,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就走上了到断川去的回廊,熟悉的如同曾在其中流连过千百次。
远处海中崖,云雾缭绕,在远处,却也像在近处,断川,呵呵,黑色的河,蜿蜒,还流着。
“有人掉水了,快来人。”有人喊道,顿时耳边嘈杂,纷纷扰扰,谁掉水了?
往一旁看去,扑通一声。
凉凉的,正好灭了醉酒上来的火,咕噜咕噜,哦,是我掉水了,听渐行渐远的呼唤声,那很快,就有人来救了罢。
水下窒息的难受,她本会水,此刻,却四肢酸软,不想动弹。
红衣浸了水,一阵回旋翻卷后渐渐平静,缓缓下沉,衣诀印染了潭水,红光映着微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
顺着水,不断下沉,有多深?怎么还没到底?
居然忘了,瑶池通着忘川源头,一旦卷入,就是神,也未必救的了。
要死了么?意识,一点点空白模糊。
天后真是的,在这瑶池里死的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怎的还是年年在这儿设宴?
如今到好,摆脱所以纠缠,去凡世,简简单单的做个人,生世轮回,笑傲江湖。
在哪?使着避水诀,没有多想,便就冲进池水深处,眸色依旧平静如寒潭,楞生生彷若冰冻了一片潭水。
瑶池表面看起来平静,实则水下有不少暗流,找了许久,才发现水底一身红衣,蜷着的她。
提着衣服,一把拉起,手有些微颤,察觉她身上冷的很时,已一把紧搂在怀里,蹙了蹙眉,究倒还是没有说什么。
瑶池有多深?很久,还没浮出水面,一低头,她面色已发紫,心底乱了下,子凡窒息的难受,微醒,感觉到面前有人,便迷迷糊糊抬头,正巧,唇贴了上来,一个颤栗,由内而外。
救人,本是应该的,她不能死,就算自己死了,她也要活。
这没什么错,她,只是没有清醒罢了,究倒还只是个孩子。
便渡了口中的息,没想到这孩子非但没醒,倒是昏的更沉了。
红色的衣,漫湿浸透,发丝缕缕荡漾在水中,衣发交缠,是谁过不了的劫。
回忆当年,她长大了。
思绪微顿,心底,有什么东西,彷若要溢散而出。
近水面,急忙离开贴着的唇,一跃而出。
皱眉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人,索性,伸手量了脉,还活着。
她衣衫尽湿,神身,自是不畏瑶池中因为与忘川相接的阴寒,但她的确是不同的,记得,洛神怀这孩子的那年,因为六界纷乱,还随擎苍上了好几次战场,导致这孩子,生下来便甚是乏弱,不似寻常孩子一般健康。
是个可怜的孩子,就算当初给她改了记忆,这些年,她过的,怕也不是太好。
当初的安排抉择,如今,于她,也不知是好是坏。
见她一个人离开,似是醉了酒,便跟了上来看看,若非如此,所有人只顾着先落水的,根本没发现也落了水的她,那她,是不是就已经死了。
东岚一旁站着,好奇的看着两人,对上夜黎看来的眸子,许是还未醒酒,眨了眨眼。
夜黎的语气,少有的带着一丝莫名怒意,还不自知,“叫姝绿过来。”又看了眼混乱的不远处,顿了顿,又恢复了清冷,“算了,叫个小仙娥过来。”
东岚似有些惊异,登时就醒了,夜黎,那可是九重天上唯一的帝君,最尊贵的神,六界最清冷的神,竟也会带有着情绪?这真真是他第一次发觉,虽然仍旧矜贵孤傲,不染一缕凡尘。
夜黎脸色淡漠,东岚被他淡淡看了眼,急忙走开,走时,不忘再瞥一眼堂堂帝君怀里的女子。
这小神君,也不知是哪个殿的,可倒真是好本事,居然能入得了夜黎的眼,当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这长得…,也颇为俊俏。
神界这几年男风渐渐兴起,这夜黎,该也不会…
不觉定神摇了摇头,又看了几眼才罢。
等东岚领人过来,夜黎刚好才捏了个去尘诀,两人身上已干。
东岚托付了几句,两人便走了。
也不知那小仙娥听进去了没,一双眼,呆愣的搂着一旁的女子,直溜溜看着两个远去的美人儿,消失在回廊尽头。
另一边,子冰究倒还是担心一个人自顾自离开,身形不稳,似是醉酒了的子凡,便跟了上去。
岂料,一个回廊转弯,一不小心,醉了酒,便栽入瑶池水里。
瑶池宴,几乎每一次,都少不了醉酒落水,再加上,瑶池暗流汹涌,所以回廊附近都安排着人看着,一般若有人落水,就能立刻发觉。
昨日,小丫头说她不来瑶池了,她素来疼她,自是随着她,允了,不想如今又来了,只是不知为何,兴致有些不高,熙凉把位子留给了凤息坐下,自己便出来透透气,她不喝酒,几乎一喝就倒,连闻多了酒气,也会脑袋发晕。
此时,听人说有人落水,就立马走了过去。